“关于潘爷所说这件事,在下倒是请教过长。”林思向他解释道:“其实就两个原因,一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和兵力去控制面积太大的区域,二是不想因此而招惹大明,导致两国陷入战争状态。”
潘严道:“在下倒是觉得除了这两条理由之外,还是因为长们对大明颇有情义,本就不愿与大明起了冲突。林兄可知海汉军已经去到辽东,还出手替大明教训了关外敌寇。”
“还有这种事?”林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潘爷稍等片刻,在下先去吩咐厨房弄几个菜,再热两壶黄酒,边吃边聊。”
不多时厨房便置办出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因为要谈及一些涉及机密的话题,林思也没有再找旁人作陪,两人落座之后,林思便将手下都遣出房间,然后替潘严斟上了酒,这才又接着先前的话题往下聊:“潘爷,你先前所说海汉军在辽东活动,究竟是何状况?若是不涉及军中机密,可否跟在下说说其中内情?”
潘严道:“看林老板对打仗如此有兴趣,为何没有投军从戎?据在下所知,海汉军的招募似乎并不严格,只要年龄大致相符,没有明显恶疾在身,就可以自行报名申请入伍了。”
林思叹道:“潘爷看得明白,在下的确是有过投军的念头,怎乃家中长辈从来都是奉行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不管是明军还是海汉军,都是不许去的。家兄还特地找了长打招呼,不要收在下入伍,唉……如今也就只有偶尔听护航来杭州的军爷们说说故事,过过干瘾了。”
潘严听得也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想到这位仁兄一副商人作派,内心却有一个从军的梦想。不过很显然他的从军梦真的只是在做梦而已,估计也没有机会转换身份真正体验军人这个职业了,如此说来,倒是也可以理解他为何会对海汉军在外作战的消息有着这种程度的热忱。
潘严道:“说来惭愧,在下本来在登州水师服役,如今调去东江镇听命,与海汉长们打交道的时间不算太长,所知的战例也不多。林老板若不嫌弃,在下便挑几件能说的随便聊几句。林老板随意当故事听听就是,莫要当真。”
林思心领神会地应道:“在下懂的,酒桌上说的都是故事,当不得真的。”
潘严自然不会把自己被俘这一段经历拿出来说事,至于海汉与东江镇之间的盟约,似乎也有比较敏感的政治意味,不便对外人提起。而海汉军真正与后金军队交手的经历,主要还是生在辽东半岛金州湾的两次作战,而且海汉舰队前一次去金州湾的时候,他还是被关押在船上的战俘之一。
潘严想了想,便以海汉舰队在第二次造访辽东半岛期间的经历为基础,拣了几段战斗过程说给了林思听。
浙江这边自舟山船帮覆灭之后,就已经基本没有战事了,这次虽然海汉舰队大肆出动直抵杭州城下,林思却在城内没有机会亲眼目的这一“盛况”,所以来自北方的作战消息,而且是由当事人之一亲口描述,对于他这个“军迷”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海汉军在辽东大破后金水师,由于并没有公开进行宣传,这事在大明国内所知的人极其有限,浙江这边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林思虽然是在海汉人麾下做事,但他的级别也还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情报,能听到辽东的战况自然格外兴奋。
潘严当时就在海汉旗舰上,此时想起当日作战时的紧张状况,情绪自然也随之高涨起来,言语间不觉多了许多北方俚语,更显军人豪迈血勇之气。林思边听边喝,酒劲上来,听到痛快之处忍不住牌桌叫好,大呼过瘾。
林思本是浙江出身,以前也没有去过北方,并没有像北方边疆的百姓那样体会过后金的可怕可恨之处,但大致还是知道后金年年南下叩边,朝廷疲于应付,丢了关外不少领土的被动状况,此时听到海汉军在辽东痛击后金军,也不免生出同仇敌忾之感。
潘严说完一段故事之后,林思才感叹道:“这后金乃大明劲敌,海汉长们能主动带兵出击,却丝毫不贪军功,实在难能可贵。如此壮怀激烈,方为热血男儿本色,当浮一大白,潘爷,在下再敬你一杯!”
潘严心道老子当时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倒也当得起你这杯酒,当下便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抹了下嘴道:“要说情义,海汉各位长可比这朝堂上蒙蔽圣听的昏庸大臣强多了,原本驻守辽东的明军连补给都拿不到,每年都在丢失领土。朝廷不但不加强军备,反倒是想方设法要撤了这些驻防明军的编制,你说这叫什么事?”
林思叹道:“在下来杭州之前,也曾听长说过,皇上被奸臣所蒙蔽,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北边的敌人,海汉势单力薄,就算有心相助,也很难救得了内忧外患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