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潘严突然有一种就此停步的想法,这里的人似乎都在过着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对于近两年一直在外漂泊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的生活。如果能留在这里当一个小老百姓,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困扰潘严太长的时间,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能来到杭州的最大原因,只是因为海汉看中他的本事,愿意给他一些超规格的待遇。在完成冬季培训之后,他就得回到北方继续替东江镇效力卖命,同时担当起东江镇与海汉之间沟通和协同行动的职责。他在未来几年的去处肯定是辽东的战场,而非江南水乡的安逸生活,若是运气够好,几年之后说不定也能混成带兵大将,到时候荣华富贵的日子也同样是有机会享受的。
潘严在城里逛了半个下午,眼看着日头偏西,他才慢慢朝着预定的目的地去了。林思给他介绍的这处地方名叫“碧春园”,在杭州城里算是比较高级的青楼了。
这碧春园并非传统青楼的模样,从外面看就是一处十分安静的私宅,大门口停着两顶软轿,看样子还有人比潘严来得更早一些。潘严走到门口的时候,便有青衣小厮过来招呼,问明来意之后便引他入内。
进到院子之后,潘严见这中庭小桥流水,绿树红墙,园林景致颇为养眼,倒也符合这碧春园的名字。只是如今正值深冬,树上的枯叶未免多了一些,花草也几乎都处于休眠状态,显得稍稍有些萧条。
青衣小厮将潘严带到花厅坐下,立刻有人斟了热茶端上来,潘严逛了许久也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便有一名穿着紫色棉袍的女子从后堂出来招呼他:“这位大爷看着面生,莫不是第一次来碧春园,不知怎么称呼?”
潘严见这女人也有些紫色,但已是徐娘半老,料定对方应该便是这里老鸨之类的角色,当下便拱手应道:“在下姓潘,是从北边来的粮商,听本地朋友说这地方不错,特来见识一二。”
“潘老爷可是来对地方了!”这老鸨立刻顺着潘严的话,开始吹嘘起这处青楼的好处:“这院子里的姑娘,俱是江南出身,色艺俱全,个个都嫩得很……本城许多达官贵人,也会时常过来光顾,潘老爷若是常来玩玩,一定能结识不少人物。”
这老鸨也算是有些见识,明白花钱来这地方玩的主顾,很多人都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嫖,而是将这里当作了一个消遣、社交的场合,特别是商场、官场中人,往往都会借此笼络自己的社会关系。潘严既然自称外来的客商,老鸨自然是要有针对性地宣传一下这里的好处。
潘严笑道:“达官贵人可以先放一放,你且先介绍几个可人的小姑娘来,莫要耽搁了老爷的时间!”
不多时老鸨便带来了一队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潘严挑了个顺眼的,老鸨便遣退了其他人,让这名叫秀珠的姑娘带潘严去房间里“单独交流”。潘严见快到晚饭时分,便又叫了几样酒菜,让小厮送到房中。
潘严许久没碰过异性,到了房中按捺不住,便先将秀珠按到床上泄了一通。歇了片刻之后,潘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起床吃东西。那小姑娘却是被他一番折腾弄得疲乏了,仍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桌上本来准备了灯烛,但潘严一时间找不到点火之物,当下也懒得穿衣出去叫人,索性便就着屋顶明瓦投下的光线,独自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潘严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他听觉灵敏,隐约便听到“海汉”、“大火”之类的词,当下心生警觉,便放下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侧耳倾听窗外的声音。
便听一个男子声音问道:“你适才说那通盛码头之事可能是海汉的把戏,此事真的可靠?你可知此事牵连极大,若是妄言,怕有性命之虞!”
另一个女子声音应道:“告诉小女子消息的人,当日便在码头上与海汉人有过接触,据他所说,海汉当日从船上卸下的货物中有些猫腻,且后来细细回想起来,古怪之处颇多。至于真假,小女子可不敢打包票。”
那男子道:“也罢,待我问过那人便知真相。你说吧,要多少银子才肯透露此人身份?”
那女子道:“大人刚才也说了,此事关系重大,要是说错话怕连性命都不保,小女子自然是得多要些银子自保,那就二百两吧!”
男子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你疯了么?二百两银子,你赎身都要不了这么多!”
那女子应道:“小女子就是打算给自己赎身走人,不然这消息放出去了,小女子这条命怕是真的保不住,还是拿笔银子早些走掉的好。”
潘严听到这里,已经将事情推测出了大概,这女子大概是从某个嫖客那里听来了一些消息,便打算以此为交换条件,向这男子索要二百两银子,然后赎身离开这里。她称这男子为“大人”,说明对方应该是衙门里的人,这倒是不能大意了。
通盛码头大火案的内幕,潘严大致是知道的,海汉将这件事的手脚处理得极为干净,以至于浙江官府查了数日还是头绪全无。虽说目前大火案已经宣布结案,强行将罪名栽到了一群不存在的强盗头上,但如果案情起了反复,对海汉终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