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韦笑笑道:“看来昨天还真是有人喝多了啊,什么事都拿出来说……刺杀案的确是有,但我们的安全措施非常完备,在对方动手之前就已经获知其行动计划,并且提前布置好了埋伏将其一网打尽。这并不是占领区的治安问题,动手的是登州明军派来的刺客,只能算是一起突事件。事后我们也给了登州方面一些小小的教训,以确保他们不会再度尝试这类愚蠢的行为。”
生在马家庄的行刺事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这件事当然也并非什么机密,海汉在事后还借机报复,狠狠洗劫了登州明军的马场。而登州方面因为心虚,后续也没敢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唯恐激怒海汉使得局面更加恶化。这事生之后海汉曾在占领区内外广为张贴告示,虽然没有指名点姓道出幕后主使,但也算是一种警告了,而当时这些安民告示的内容,便是由覃韦亲自起草。
这事是登州官府主使,跟民间对海汉的抵触情绪是两码事,覃韦见既然有人问起,便索性将事情摊开了说个明白,以免这些新来的民政官员对本地情况产生误解。
虽然包括刘尚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出身大明,但这次来到山东,他们却是以海汉官员的身份出现,覃韦就是要提醒他们,莫要以为自己是汉人便会被本地民众视作同胞,也不要认为这里的百姓与海汉国民一样认同海汉军在大明境内的存在。
刘尚曾对海汉在大明的“入侵史”做过研究,心知这是海汉占领初期的必然现象,待得多过几年,这些地区的百姓只怕就会以自己拥有另外一重身份而骄傲了。类似的状况在福广两地多有出现,如今还得加上一个浙江,当地最早一批投靠海汉的人尝到甜头之后,后续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依附于海汉生存谋利,社会舆论的风向也会自然而然地慢慢生转变,海汉的角色会从“入侵者”逐步过度到“统治者”,到时候就算让这些处于海汉统治下的百姓重回大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会乐意了。
至于针对这些民众的宣传工作重点,刘尚在三亚的时候便已接受过相关的培训,无非便是突出海汉国泰民安,武力强大,福利优厚等等,让民众了解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异同之处,同时尽量抹去海汉“入侵大明”这样的说法,把这些占地殖民的行为宣传成“两国合作”,以消除民众心中的敌意。
这些宣传措施都是海汉过往在各处海外殖民地用实践得来的经验,对各个阶层的民众心态都有专门的针对性宣传手段,其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覃韦这种军官所学的都是军队政工理论,这种针对民间的宣传工作相对就没那么熟悉了,哪怕刘尚等人是初来乍到,肯定也要比他这个军官掌握的理论更为扎实。
覃韦一边作介绍,一边回答刘尚等人提出的各种问题,同时在地图上向他们指明海汉现有的控制区范围。刘尚虽然没有来过山东,但在路上反反复复看这山东半岛的地图也怕是有上千遍了,对于覃韦所指出的各处地名丝毫都没感到陌生。
海汉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在登州占下了约莫有一县之地,这个效率看起来着实说不上高。不过如果考虑到此地距离海汉本土的航程,以及这些区域原本的主人,海汉此举就很是值得敬畏了。
刘尚想起昨天曾听到军方介绍,目前山东驻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渡海去了辽东作战,既然海汉舍近求远,想来也是根本就没打算要在山东这地方攻城掠地,否则当下所占领的地区应该就远远不止这福山县一县之地了。由此推断,海汉对大明依然是保持了比较克制的态度,仅仅只是占些小便宜,却没有真正打算入侵甚至颠覆大明的想法。
与覃韦的面谈持续了一个上午之后,覃韦主动停止了谈话,准备带刘尚等人去食堂吃午饭。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覃韦示意刘尚等人稍等,他起身出去查看。
不一会儿覃韦便回来了,脸色颇为难看。刘尚见状主动问起,覃韦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分管移民事务的同事和你们北上团队中的民政干部生了争执,好像闹得挺厉害的样子。”
刘尚立刻便想到了与自己同住的苏峮,连忙追问道:“可是一位姓苏的?”
“好像是。”覃韦点点头应道:“我看到宪兵队已经去了,就没往里凑了。”
刘尚心头一沉,他知道宪兵是海汉军中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军种,其职能便是维系军纪,处理军人的违纪事件。一般来说只有军人违纪或犯罪的时候,才会看到宪兵队的出现。这苏峮昨晚还在与自己谈论这工作是个烫手山芋,今天便出事了。
“先在屋里等等,这会儿宪兵队在外面封了出入通道,等他们处理完了我们再去吃饭。”覃韦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反正这事与他无干,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刘尚的心情却颇有点焦躁不安,心道苏峮这家伙难道真的如此倒霉,才到山东第二天便出事。
等了许久之后,外面处理事务的宪兵队终于离开,覃韦才带着刘尚等人前往食堂吃饭。而在此期间刘尚终于听说了上午生的冲突内幕。
事情主要还是因为移民事务而起,据说是苏峮与军方负责人交接工作时,对方不肯拿出过去一年中领取补贴金移民的详细名单和登记资料,而苏峮没拿到资料,便不肯在相关的交接文件上签字。双方争执许久之后,军方负责人最终没忍得住脾气,动手揍了苏峮,结果便因此而召来了宪兵。
刘尚听了之后不禁心中暗道:“这苏峮……昨天还那么怕事,结果最后还是惹了个大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