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十七一指屋里的凳子道:“大人不敢当,在下也就是个跑腿办事的。刘干事坐下说。”
他话音一落,另外几名军人便鱼贯出去,只留了一人坐在桌边。刘尚见桌上已经放好了纸墨笔砚,看来竟然是要给自己做笔录,当下心里更是惊慌不已,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真出了大事,只怕就不是安全部的人来这里等自己,而是直接将自己抓进去了,当下又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
刘尚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要是有一字半句说错话,被对方抓着把柄,那可能小事就要变大事了。
“刘干事是自己人,我就不兜圈子了。你我今日在这里的谈话,都会记录在案,所以请刘干事想好之后再作答。”龚十七沉声问道:“请问刘干事,你在马家庄工作期间,可曾以任何形式收受过他人财物?”
刘尚脑子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分析了这个问题,他在马家庄这几天里唯一从私人手中收受的财物,便是马博送来的钱财。而且马博第一次送钱的时候,他还将那笔钱转成了捐助纳入到移民营的公款中。当事人只有刘尚和马博二人,如果有人指证此事,那很可能就是马博了。
但马博为何要指证自己?刘尚心想这人向自己行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外界不要过多注意到移民营的状况,这下把安全部都扯进来了,岂不是与其目的完全相反了?
如果马博仅仅是为了把自己从马家庄支走之后设局陷害自己,那这个局未免也太简陋了一点,根本没法给自己冠上一个有份量的罪名,而且引来安全部的注意,对移民营那摊子烂事也会带去极大的风险,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
刘尚现在能想到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马博出事了。
不过马博究竟是因为别的事情翻船,还是自己那封举报信起了作用,刘尚仅凭现在的状况还难以作出明确的判断。安全起见,他不敢去试探龚十七,只能先据实以答。
“马家庄移民营的马博马主管,曾分两次向我送过钱财。”刘尚尽量以沉稳的语气应道:“第一次我婉拒了,把他送来的钱转入了移民营的公账。第二次便是我回芝罘岛的前一晚,我拗不过他只能暂时收下,但这笔钱分文未动,我本打算等回到马家庄之后,再将这笔钱退还或是充公。”
刘尚说罢详细报上了马博两次行贿的数目,又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当着龚十七的面打开清点数目,称这便是马博第二次行贿送来的钱财。
马博向刘尚行贿的钱财数目,龚十七自然是早已掌握,当下核对无误之后,他又继续问道:“马博送你钱财,可曾提出过什么要求?”
刘尚也猜不到马博是怎么给龚十七供述这回事,只能据实以告:“马主管只是要求我不要过多干涉移民营的事务。但其实在下只是尽职工作而已,每两日去一次移民营作宣讲活动,其他时间皆在马家庄外制作户外宣传标语,并没有干涉过移民营的事。此事只要在马家庄稍加打听,应该有不少人能为在下作证。”
刘尚可不会一味被动地等待对方问,他一边辩解一边也在给自己铺路,尽可能撇清自己与马博,与马家庄移民营之间的干系。
龚十七又问道:“你住在马博家期间,可曾见过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家中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出?”
刘尚摇头道:“在下只是暂时借住在马主管家中,一般天黑回去,天亮出门,也就是在那里睡觉过夜而已,并不清楚马主管家中状况,也没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刘尚所说倒都是实情,所以说得也是理直气壮,毫无破绽。但他心里却已经越来越多地猜到马博应该是出了事,说不定安全部已经在他家中搜到了某些证物。他的确想不到,马博家中不但被搜出了物证,还抓到了几个关键人证,只是动手的并非安全部,而是海汉军方。
龚十七一边问一边也在观察刘尚的表情举止,见他对答如流,也没有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表演,大概便知这刘尚的确跟马博不是一伙的。而且马博送给刘尚的钱财,对方已如数交出,并且没有做过什么于海汉不利之事,这再继续问下去,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新情况了。
龚十七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示意旁边那人可以停止记录了,然后对刘尚道:“马博犯了事,如今已被收押,今天来找刘干事也只是核实一下相关的情况。不过此案尚在调查之中,或许还会来找刘干事问询一些细节。”
“好说好说,既然是公务,在下定当配合。”刘尚一脸平静应道。
待龚十七和做笔录的军人离开之后,刘尚关上房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这才现自己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