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在目前的岗位上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几十年就可以当老爷享清福了。但问题在于荀鹏程根本不知道罗洪想知道的答案,就算知道,他也未必敢告知罗洪。至于随便编个什么说法给对方,荀鹏程空有贼心却没这贼胆,他可不想事后再被马打蓝人或者安全部找上门来。
“这……就不必了吧!”荀鹏程强咽下一口唾沫,试图拒绝罗洪的要求。
但在罗洪看来荀鹏程并不坚决的态度就是在故意推来让去地暗示自己,当下更是不肯就此作罢,一定要荀鹏程拿出个说法来,否则就赖在这地方不走了。
荀鹏程既想要这笔钱财,又担心与马打蓝人的交易事后暴露要被抓起来下狱,左右危难之际,罗洪一句话终于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先生帮我不是帮马打蓝国,而是在帮贵国!此事若成,就能让贵国在南海拥有更高的威望,先生于民有利,于国有功!”
已经被黄金引诱得有点迷糊的荀鹏程一想,对啊,既然我做的这事对国家有利,那干嘛要畏畏缩缩的?或许是思想压力得到的缓解,他脑子一转,还真是想出来了一套说辞。
按照荀鹏程对官方态度的理解,他的确认为官方更倾向于用某种方式解除曾经的禁令,但如何才能做到让当事这两国都心服口服,显然是需要非常高端的操作才行。以荀鹏程的社会地位,当然想不出该如何去达成这样的目的,但他给罗洪出了一个颇具可行性的主意。
罗洪听了之后也是连连点头,认为此举的确有望让海汉官方改变态度,至于行不行得通,回头一试便知。荀鹏程倒是懂规矩,当下无论如何也不肯先收那两块金砖,只收下了先前拿出来的那枚金币。罗洪便许下承诺,等事成之后再奉上谢礼。
好不容易将罗洪一行人打走,荀鹏程回到床上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他此时才感觉到异样的心慌,如果罗洪此去没有把事情办成,拿不到那两块金砖事小,要是因此把自己牵连进去,安全部怕是要给自己再加上一条“明知故犯”的罪状了。但如果事成,罗洪肯定会差人送来金砖,到时候自己可就是摇身一变,大富大贵了。不可预知的两种未来如同绑在他身上的两根绳索,不断地将他的情绪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扯动。
而罗洪却是满心的兴奋,他认为荀鹏程的指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代表了海汉官方的态度,这个时候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去向海汉高官申请新一次的谈判。所以他从荀鹏程的住处出来之后,甚至连迎宾馆都没回,便又直奔胜利堡而去。
“罗洪又来了?”陶东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久违地觉得有些头疼。虽然每天进出胜利堡的外国使节和商人不少,但像罗洪这么死缠烂打的还真是比较少见,似乎海汉这边一天不松口,他就要在胜利堡刷一天的存在。虽然陶东来对处理军火禁售的事有了初步的想法,但这事还需要在外交、商务、军工等部门进行协调之后才好实施,罗洪这每天都来守着,对执委会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