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问出来,那就是张金宝是如何联系到这些据说是各家书院的精英,并且得到这些人的信任?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没文化没见识的愚民,荀鹏程先前与这些人攀谈过程中就现,他们的头脑、学识、反应力都远胜常人,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对于包括国家政事在内的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对象。这张金宝能够将这些人聚集到一起,就算是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也得让人知道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才会有效果。
而张金宝此人在儋州城外有凤鸣山庄这种产业,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才对,荀鹏程甚至觉得在自己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但他实在想不起细节,也不敢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觉。
张金宝听到了荀鹏程的问题,笑着应道:“程兄不用担心,所谓费用也只是为了让那些无聊闲汉自动退散,只要进了山庄的门,所有吃住都由本人承担。当然了,程兄器宇轩昂,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鄙人很希望稍后也能听到程兄的高见。”
荀鹏程心知自己这鬼样子跟器宇轩昂四个字实在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如果不是这身着装,说不定在外面牌楼就被张金宝的手下人拦下来了。能够进到这地方的人,显然是已经经过了张金宝的筛选,而刚才在山庄外的登记手续极为简略,张金宝放人进来的标准也不可能是看学识和身份,那大概就只能是从穿着打扮判断有钱没钱,只放看起来有身家的人进来,这点似乎也能从在他之后被放进来的几个人身上得到验证。
但张金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荀鹏程依然还是没有想明白,只能是继续静观其变。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张金宝通过告示或者其他方式引来这些富贵闲人,恐怕也不仅仅是让他们充当看客而已。
张金宝道:“或许第一次来的几位新朋友还有一些问题,请大家不要着急,先看一看我们的活动内容,这大概会比由鄙人来作解释更为直观。”
张金宝说罢便离开了言的位置,在前排找了一个空座坐下来,看样子接下来是打算当观众了。
而当下便有两人离席起身,走到了张金宝刚才言的位置。其中一人转身拿了粉笔,开始在那块硕大的黑板上写写画画。
另一人则是向众人说明道:“在下白鹿书院廖响,这位是琼西书院苗海生,今日要向各位展示的,便是由我们二人正在研制之中的新式船舵。各位都知道船行水上,有舵才能便于转变行进方向,原理虽然简单,但如何能让这个部件变得更易操作,更加省力,舵效更显著,却极少有人去细想。”
荀鹏程看到那个站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的苗海生,正是先前他在书架前混时间的时候,过来搭讪的那人。他当时就能从对话中感觉到这人对造船航海之类的学识比较了解,倒是没想到这海风诗社所谓的以文会友竟然是以这样一种形式来进行。只是寻常人谁会没事去研究船舵,而就算知道了普通的船舵可以改进,那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行船的渔家或者海商,也未必有条件能够自己制造船舵并进行更换。
那廖响继续说道:“苗兄所学的便是造船技术,长于木工。而在下所学乃是术数,更擅计算。之前苗兄找到在下,说了这个想法之后,我们二人便合作研究,费时月余,终于有了一些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