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过去从大明向马尼拉迁入移民的事务也都是一些大明当地的牙行在操办,但今时不同往日,马尼拉这地方换了海汉人来统治之后,对于人口的迁入迁出控制都比过去严格多了。类似迁入移民这种事务,寻常的牙行已经没法操办了,只有像潮升商栈这种得到海汉官方认可的商行,才有资格继续在这个行业里运营下去。而目前马尼拉地区有此资格的民间机构,就只有潮升商栈一家而已,说是官方钦定也不为过。
普通人或许不会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秦华成在治安警衙门已经做了一段时日,对此自然有更为深刻的认识:“海汉人对户籍管理极为重视,能让潮升商栈接手移民事务,足见对其信任有加。也不知那掌柜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临管会如此青睐。”
弗朗西斯这个时候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也见过几次,甚至还在守城战期间向他的商栈派驻过一整队的士兵,但那队人或许是遭到了海汉军的伏击,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的确是一个很会打交道的人,也是战前为数不多会经常去城里教堂参与祈祷的汉人。但与我们交往密切的汉人在战后大多都遭到了打压,而他能够得以幸免,或许也正是他的社交能力起了作用。”
弗朗西斯回忆起了当时在城南与海汉军交锋时的一些事情,但有些细节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不然他或许能想起那晚曾不止一次向潮升商栈派出过人马。
“又或许他在战时向海汉人进贡了不少钱财来换取信任,谁知道呢?”秦华成怂了怂肩,跳过了这个没有标准答案的猜测环节,然后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相对就比较隐秘了,外界知道的人不多,秦华成如果不是干了现在这个行当,他大概也根本就不会听说相关的消息。
“据说城里的西班牙教会在战前曾经运了一批东西出城,当时就寄放在潮升商栈里。”秦华成神秘兮兮地说道:“但战后外界没人知道这批东西去了哪里,布兰科神父对此也缄口不言。有人说是潮升商栈的掌柜冉天禄私吞了这批东西,也有说他是交给了海汉人,由此才换来了现在的特殊待遇。”
“教会的东西?”弗朗西斯挑了挑眉毛道:“那很可能是一大笔财富啊!你们或许不太清楚,过去马尼拉本地最大的财主,并不是商人或者官员,而是教会!跟教会比起来,我们这些人统统都算是穷人了。”
“那既然教会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自行处理,而是要交给一个大明商人?”秦华成对此颇为不解。
“或许神父认为冉天禄的明人身份能够帮助教会把这批东西瞒天过海,混过海汉人的搜查。”丁峰随意猜测道。不过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个猜测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事实,只差一点就已经摸到真相了。
“那怎么可能?”
弗朗西斯和秦华成对这个猜测都摇头表示不信。在他们看来这个可能性实在太荒谬,不管是教会、冉天禄还是海汉人,大概都不会接受这样一种安排。但奇妙的是当时布兰科神父也正是看中了这种可能性,反其道而行之,将东西运去潮升商栈托管。讲道理如果不是冉天禄有另一重身份,这个招数还真有可能就把海汉军给瞒过去了。毕竟海汉军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西班牙人身上,也并未打算要逐门逐户地实施抄家,何况对象还是大明商人。
“是啊,那怎么可能。”丁峰也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中赶了出去:“或许是海汉军将潮升商栈征用为指挥部的时候,现了教会存放在那里的东西,而冉天禄趁势把这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从而换得了海汉的信任。”
丁峰的这个构想就合理多了,以冉天禄的社交本事,或许还真能在那种环境下说服海汉人,相信这批东西是由他从城内西班牙教会那里弄出来的。这样一来,海汉人对他的信任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这人真是狗屎运啊!”秦华成也觉得丁峰的这个猜测有道理,顿时大叹命运不公:“如果换了是我,这个时候大概就已经当上马尼拉治安警的大头目了!”
“如果换了是你,你可能已经死好几遍了!”丁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看到这么大笔钱,难道还打算上交?怕是不要命也得自己吞了吧!”
秦华成嘿嘿干笑两声,却并未否认丁峰的说法。他虽然不贪图蝇头小利,但如果真有弗朗西斯所形容的大笔钱财,那肯定是不会放过了。
“行了,说正事吧!”弗朗西斯不想浪费时间闲扯没用的话题,重新提起了丁峰请他们出来的用意:“这个冉天禄既然是有官方的支持,那你还打算要对付他?我建议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先不要冒险,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