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龙寒微微的吐出一口气,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沉默半晌后,才犹豫的问,“复叔还在那个屋子里吗?”
佘林涛叹气,“是啊,他说那房子肯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所以这会儿还留在那边寻找线索。龙寒,我觉得金少虽然死了,但是那边还是不太安全,要不要让复叔回来?”
“随他去吧,复叔自己心里有数。况且,就算我们让他回来,他也不会听的。”以前复叔尚且还会听小叔的话,现在……那组织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是小叔亲自去找他回来,只怕他也会和小叔打起来的。
正说话间,忽然看见一辆车子缓缓的开进了他们的视野。
左纤已经吩咐了,这条安全通道,是专门为他们开设的。这就是说,这过来的车子,是他们自己人了。
席龙寒和佘林涛对视一眼,刚跳下车,就见黄煜弯腰将一个孩子给抱了出来。回头见到他们,笑了笑主动解释,“落夜打电话让我将尧尧给送来,她说让尧尧见见他母亲。”
只是一句话,席龙寒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便也点点头让他将人给抱了进去。
倒是一旁的佘林涛,有些不太明白的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干嘛让尧尧去见他母亲?搞得好像去见最后一面似的。”
席龙寒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落夜跟你一样蠢?”
“……”
这是性别歧视知道吗?
黄煜很快抱着尧尧站在了缇亚的病房门口,安落夜闻讯跑出来,见尧尧一副茫然的表情时,有些迟疑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尧尧见到安落夜时,眼睛便不由的亮了亮,“落夜姐姐,黄煜叔叔说要带我来见你,我还以为是骗我的,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
安落夜轻咳一声,立刻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见到我高兴吗?”
“恩,高兴……落夜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没……”
安落夜的声音还未落下,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狠狠的打了开来,力道十分的大,惊得门口的几人都愣了愣。
随即,便见席厚孝见孩子给接了过去。
安落夜和黄煜对视一眼,一块抬脚跟了进去。
尧尧很开心,没想到分开一天*,他又能马上见到他们了。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还好,席叔叔和落夜姐姐都没有丢下他。
席厚孝看着他的脸色十分的复杂,抱着他轻轻的搂着,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
“尧尧,叫我一声爸爸吧。”
尧尧愣住了,眼睛用力的眨了眨眼,皱着眉头很不解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叫席叔叔爸爸?
“尧尧,乖,叫一声爸爸。”
尧尧有些慌,莫名其妙的让他叫爸爸,他,他,他急切的去看安落夜,眼神带着惊吓和祈求,似乎想让她将他带走。
安落夜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拿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本来想伸手将他抱过来的,只是自己的手臂受了伤,再加上席厚孝一副不肯放手的模样,只得放弃。
“尧尧,你告诉过我,其实你很想爸爸妈妈是不是?”
“……是。”
“你怪他们吗?怪他们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危险,让你被关在地下室好几年,你怪他们吗?”
席厚孝倏地扭过头来瞪着她,安落夜不理,又问了一声,“你怪他们吗?”
“我,我不知道……”尧尧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就算平日里再坚强,遇到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他也会慌的。
安落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尧尧,不管你怪不怪他们,落夜姐姐都希望你明白,你的父母很爱你。但是,他们也会遇到坏人,那些坏人想要伤害他们。所以,你父母为了不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受苦,不得不放开你的手,不得不跟你分开。我知道,那个贺爷对你很坏,可是,这也是你父母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换来的。如果他们不和你分开,你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比在贺爷手上更加严重,你明白吗?
尧尧不是很明白,还有比落在贺爷手上更加严重的事情吗?
安落夜斟酌了一下,顿了顿,换了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尧尧,这次你中枪,痛不痛?”
“痛。”没有止痛剂,他就会痛的想要打滚,想要大哭。
“和贺爷对你做的那些事情相比,哪个更痛?”
“……”尧尧想了一下,低着头轻轻的说道,“中枪,更痛。”被贺爷关在地下室,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太阳,偶尔还会被他打被他掐,但是他不会饿肚子,被打了也会很快擦药膏很快好起来。但是这次中枪,那种痛要比被打被掐痛上好多好多倍,就算擦了药膏也会一直痛,而且还不能吃很多东西,很难受。
安落夜点点头,“所以,尧尧,如果你父母不跟你分开,这样的痛就会一直跟着你。你爸爸妈妈很爱你,他们不想让你这么痛,所以只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现在,你明白了吗?”
她不知道这样说合适不合适,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让尧尧明白并且体谅的方式了。
尧尧咬了咬唇瓣,许久,才泪眼花花的抬起头,“我明白了,那些坏人好坏,我讨厌他们。”
“那你讨厌你父母吗?”
尧尧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落夜姐姐说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痛,所以,我不讨厌他们。”
安落夜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想不想认他们?”
尧尧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扭过头去看席厚孝,半晌,才呐呐的问,“席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吗?”
“是……”席厚孝的声音变得沙哑,他有些感激的往安落夜的方向看了一眼,更加小心抱着尧尧,“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尧尧扁了扁嘴角,他在拼命的忍住眼角的酸涩。
安落夜心揪了一下,看的实在是心疼,笑道,“尧尧,你爸爸在这里,你可以哭出来的。以后你爸爸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尧尧的委屈达到了极限,小手抓着席厚孝的手臂,嘴巴一张,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几年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一样,那可怜的模样,看的安落夜都忍不住想哭出来。
其实,她也有压抑了七年的委屈……她也想对着自己‘死而复生’的父亲大哭一场……
但是,他却不认得她了。
席厚孝不停的抹着他的泪,手指唇瓣都在哆嗦着,紧张兮兮又小心翼翼的抱着他不让他哭的摔到地上去。
黄煜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的看着三个完全被情绪感染的人,暗暗的抚了抚额。他没想到,尧尧竟然会是……席小叔的儿子,这还真是,让他震惊。
但是,父子相认,他还是很欣慰的。
就是不知道尧尧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会不会影响到伤口,要是裂开了,那就麻烦了。
好在,他这几天一直恢复的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尧尧哭了一阵,很快就哭的累了,小小的身子趴在席厚孝的怀里,不多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落夜看了看*上的缇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好似听到了尧尧的哭声,眉心似乎微微的往里面拢了一点点的幅度。
希望……希望她没有看错,尧尧或许真的能给她度过难关的动力。
看了尧尧一眼,她默默的起身走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席厚孝低低的沙哑的声音,“谢谢。”
“我很喜欢尧尧,所以让他幸福也是我的希望。”
笑了笑,她扭开门吧,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笑容忍不住垮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黄煜叹了一口气,小小的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来吧,白花花的肩膀借你靠。”
安落夜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在他穿着有些咯人的外套上靠了上去。
尧尧后来如何她并不知道,也不清楚席小叔到底是如何跟尧尧解释关于她母亲的。
等到安落夜晚上随着左纤再进入病房时,尧尧已经红着兔子一样的眼睛躺在缇亚的身边,低低的叫着她。
安落夜有些忧心,一旁的左纤快步上前,将尧尧抱到一边的椅子上,给缇亚做详细的检查。
席厚孝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错。”左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眉眼间多 一层笑意,回头对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尧尧说道,“放心吧,你妈妈会没事的。”
“爸爸说,她能听到尧尧的声音,所以尧尧一直都在和她说话。”
“对,她能听到。”左纤摸了摸他的脑袋,顿了顿,脸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你自己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太劳累知道吗?不然你妈妈醒过来会心疼你的。”
“我知道。”
尧尧乖巧的点点头,小手伸过去,抓着缇亚的手紧紧的握着。
安落夜安下心来,看着窗外的夕阳柔和的打在母子两的身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显得特别的宁静。
她一直都没见到席龙寒,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也没打过电话给她。听成圣说他很忙,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全身的神经紧绷着,连睡觉休息也顾不上。
安落夜很心疼他,但也知道他在躲着她,更知道他此刻没有机会跟她好好的解释,他身上的责任很大,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未知的危险谁都不知道,他要顾着更多人的性命。她去看过那两个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他们到现在依旧油走于生死边缘,情况比缇亚更加的糟糕。
还有那个当场死亡的男人,成圣说过,他们都是和席龙寒相处多年有着很深感情的同伴,席龙寒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安落夜揉了揉眉心,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
她父亲也没出现,铭铭说是去帮席龙寒的忙了。
吐出一口气,看着外面又黑压压暗下来的天色,安落夜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睡过去。
然而到了后半夜,她人恍恍惚惚有些迷糊的时候,言水铭忽然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惊喜的告诉她,“尧尧妈妈醒过来了。”
安落夜整个人瞬间精神了,套了件外套就跑出门去。
她的病房内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其中包括……席龙寒。见到她进来,他的脚步微微的往前跨了一步,又堪堪的收了回来,手指拽了拽,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缇亚。
席厚孝喜极而泣,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去抱抱她也不对,收回手又不对。
灯火通明的病房内,难得多了一丝温暖轻松。
缇亚笑的很柔和,尤其是在见到尧尧和席厚孝时,脸上全是满足的神色。
谁都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恩,还是有人的。
佘林涛只是看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见席厚孝怒瞪过来,他急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问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就好,那个,缇亚伯母,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金少到底是什么人,他身后还有谁在进行背后操作?这个比较紧急,这次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人家肯定已经有所戒备了,可是我们对对方还是一无所知的。”
“……知道。”缇亚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沉下脸,低低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