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不要低估我了。许欢德被妈妈的一番颇有道理的话说得缺乏底气了,但仍不甘心,他很激动地据理力争,我就是万一做梦把尿洒在床上,也决不会要长老给我洗被单子,我会想法子自己洗。
你这么小,恐怕被褥都拽不动啰。妈妈怎么放心?徐蔷薇根本不听他的,说你硬是要出家做和尚,还得待我们先问一问空觉法师。
这时,许远林自个儿跑到课经阁叫出空觉法师,空觉法师刚刚走下台阶,迎上来的许欢德就一膝跪在他面前边叩头边说,空觉爷爷,今天你不收下我来做寺里僧人,我就不起来。
起来,空觉法师边拉他边说,你要是不起来,我就不收你;你要是起来,还有商量的余地。
许欢德只好站起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妈妈,他最怕她把刚才训自己的一席话改换口气讲给空觉法师听,并且就他是否出家留在寺院里征求空觉法师的意见。
徐蔷薇正欲开口说什么,空觉法师手一绕,对她和许远林说,你们跟我来。然后又对站在大雄宝殿门口发愣的许欢德讲,你暂时在这儿等等,不要跟我们来,我要跟你的父母亲说件事。许欢德只好站着不动,内心却忐忑不安,他生怕父母亲两张嘴说服空觉法师,不让他留在寺院里出家当和尚。
此刻,空觉法师领着他父母绕到西边的那株参天古柏下,虽然是隆冬季节,古柏的枝叶却郁郁葱葱,与下面草坪枯黄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有两种观念,青葱的占了上风,枯黄的占了下风。对于许欢德来说,到底同意他出家的观念或不同意他出家的观念是青葱的,还是枯黄的?他不清楚。只见空觉法师指着参天古柏下的一个坟冢样的土包讲了一席话,究竟讲的什么,他不清楚。他父母亲也相继与空觉法师说了一些话,他同样听不清楚。他隔那儿有十几米距离,而且寒风呜呜地叫,他的内心似乎灌满了寒意,嘴里仍在不停地默念着药师佛名号,已经感觉头不晕了,身上也不再那么发烫了。
片刻,空觉法师走过来摸着许欢德的头说,小施主,还不向你爸爸妈妈施礼?许欢德愕然,见爸爸妈妈跟在空觉法师身后,一言不发,猜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正为自己出家担心双亲不同意而忧虑,空觉法师便指明,你爸爸妈妈已经同意你出家了。
是真的吗?许欢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呢?空觉法师又重复道,你爸爸妈妈确实同意你出家,还不施礼?许欢德迎着父母,纳头便拜。徐蔷薇扶起他:欢德,你不要拜我们,应拜长老。她望着空觉法师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许欢德很听话地走到空觉法师面前叩头。
不用给我叩头,到大雄宝殿给佛菩萨叩头。完后我给你剃度。听到空觉法师这么讲,许欢德说,谢谢空觉爷爷指点,随后他走进大雄宝殿给诸佛菩萨塑像一一叩头,空觉法师跟着他走动,摸一摸他的额头,退烧了,便说,你得到了佛菩萨的保佑。他的父母听到此话,便高兴地走进大雄宝殿鞠躬礼拜。随后空觉法师微笑着说,你们知道吗?佛菩萨塑显灵了,小施主的病已经好了。
现在他不是施主是小沙弥。徐蔷薇像很懂局地纠正着说。
现在只能算一个施主,剃度之后,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小沙弥。空觉法师说到这里,随即领着拜完了诸佛菩萨的许欢德到西山寺院后面的一间发屋,亲自弄一盆水浸湿他的头发,然后拿起一把亮晃晃的剃刀,将他本来不算大的头剃光发丝,那颗明晃晃的球状的脑袋就显得更小了。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剃度”,是凡人过渡到僧人必须经过的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