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癸姑施主请讲。见她委屈的样子,空觉法师还真想开悟她。
我想到西山寺院出家,收留我吧!癸姑讲了这话,空觉法师看得出来,她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但是空觉法师仍然感到突然,便问道,你当初出山还俗,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不错。我当初是一个小姑娘,我是抱着照顾梁阿姨的儿子杨木,才出山的。癸姑擦一把眼泪接道,现在的情形不同,我成年了,梁阿姨却让我嫁给她的儿子杨木……
癸姑说到这里陡然停顿,像有难言之隐。空觉法师突然想到梁姗珍的儿子杨木有些呆傻,感觉她可能是对杨木不满意,又问,你现在嫁给杨木没有?癸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流泪。
如果还没有出嫁,你想出家,还可以考虑。空觉法师说,如果你已经出嫁了,一出嫁就要出家,纵然我们寺院里收下你了,说不准你的婆家人会来闹腾。空觉法师又加重语气问她,告诉我,你到底出嫁没有?
我已经成了杨木的媳妇。癸姑讲这话像付出了很大的勇气,但声音小,眼里仍闪着忧郁的光泽。空觉法师说,施主,你要随缘惜缘,既然做了杨木的媳妇,你就好好过俗家的日子吧!空觉法师边说边转身走出大雄宝殿,癸姑又跟上去讲出一直不好意思讲又必须讲的话,空觉法师听明白了,癸姑要出家,原因在有些呆傻的杨木,他和癸姑结婚好些日子了,却从未碰过她的身子,让她有守活寡的感觉。这让空觉法师很为难,他说,阿弥陀佛,我们出家人不介入俗家之事。
空觉法师,你们行菩萨道,不是要普度众生吗?我也是众生一员,为什么就不管呢?癸姑嗓音放大了,这引起了寺院场子里众施主的注意,尤其是许远林早就注意到了癸姑,她穿一件蓝色棉袄,时而擦一把眼泪,时而与空觉法师理论,至于说些什么,已听出来了。一直板着脸孔的许远林忽然拍着徐蔷薇的肩膀笑道,我还以为想出家的只有我家儿子许欢德呢,原来还大有人在。这说的当然是癸姑,徐蔷薇不太理睬他,只注意听空觉法师回答癸姑的话。
阿弥陀佛,我佛固然普度众生,然而我佛所度之人都是有缘之人。空觉法师看着癸姑提高了嗓门说,你固然有佛性,但俗缘未了,虽然杨木未尽男人之能,但他在名义上还是你的丈夫,施主,要谨守妇道哦!
癸姑还要讲什么,空觉法师抢白道,施主不要多言,老僧还有法事要做。
这时,智真从大雄宝殿出来,跟在空觉法师身后,边走边敲木鱼,直往课经阁那边走去,那“哐当哐当”的木鱼敲击声在癸姑听来,既亲切又生疏,亲切的是她感觉面前的僧人都面熟,自己要出家为尼,看在面熟僧人的面子上,是不是还有一点希望?生疏的是她认为僧人与施主之间存在的距离太大,几乎不能逾越。就像自己要出家为尼,空觉法师却态度生硬,不予接纳。癸姑到底有些失望,泪水禁不住地满脸横流,徐蔷薇就过来安慰,癸姑,在家也可修行,何必要出家呢?像我作为一个居士,经常到寺院里烧香拜佛不是照样修行吗?你听过没有,有这种说法:佛在灵山莫远求,佛陀就在尔心头;人人有座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徐阿姨,我出家为尼,只是想从家里解脱出来,在家里当然也可以修行,问题是无法解脱。癸姑所说的“解脱”,是要从她与杨木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解脱出来,徐蔷薇体会到了这一层意思,她说慢慢来吧,学佛的人要忍世人难忍之忍,你连这一点都不能忍,纵然出家做了尼姑,也不算真出家、真尼姑,而你只是躲避,并非“解脱”,从你执著的情绪来看,你没有开悟心性。
一直相偕徐蔷薇的许远林站在旁边看了看癸姑,觉得有一份姿色,心想,你和那个呆傻杨木结婚了不中,还可离,离了还可以找一个好男人,何必要出家呢?他没有讲出来,要是讲出来了,还怕不中听。多看了癸姑几眼,竟然对她暗生怜惜,便以指责徐蔷薇的口气给癸姑帮腔,蔷薇,癸姑毕竟不是修行人,你以修行人的准则要求她,未免太难为她了。谁有悟性?谁又没有悟性呢?我经常跟你到寺院里烧香拜佛,却没有悟到什么,我还是一个大男人呢?
徐蔷薇知道丈夫讲的是歪理,越扯越复杂,便干脆不扯,转移话题,她对癸姑说,你心里想不开,就先到我们家散散心吧!
也好!我要看看徐阿姨在家里是怎样修行的,也想学学。癸姑爽快地答应,许远林暗自高兴,在他眼里,癸姑是个青春袭人的美人,能够接近美人,对于男人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幸事。此刻,朔风呼号,空气寒冷,许远林的心里却热乎乎的,尽管他外露的肤色和徐蔷薇、癸姑的一样因受冻而显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