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只花尾巴的鸟不知从哪儿飞出来,还引出另外一只,就绕着这棵槐树不停地盘旋、叫唤,显然这是一对鸟夫妻,因为发现树上有一个人慢慢地移近它们的窠穴,而感到分外惊恐。
它们盘旋着,时而从胡铁匠的额壳边擦过,分明是想阻止胡铁匠的行为,却又无奈何;它们的叫唤声是那么凄厉,尖刻,仿佛向行将贸然冲撞其家居的胡铁匠痛斥、诅咒。胡铁匠对两只企图轮番攻击他的花尾巴鸟不理不睬,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往上爬,慢慢地他靠近了搁在树杈上的鸟巢。
此刻,地面上仰起脖子望着爸爸的胡蛋蛋很激动,一边鼓掌、一边呀呀喝彩,笑容满面,乐不支。本来反对丈夫爬树弄鸟巢的漆三姑也就不吱声了。
胡铁匠爬到树的顶端,并没有掀翻鸟巢,而是将手伸进去,从里面摸出一颗蛋来,他朝树下面看着他的妻儿神秘地晃一晃,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前衣荷包,接着又从鸟巢里摸出一颗蛋;随后又摸了两个麻壳蛋,均放入前衣荷包。
他从树上缓缓地溜到地面,站直身子,也不管两只花尾巴鸟在头上盘旋着喋喋不休地诅咒,就一颗一颗把鸟蛋从前衣荷包里掏出来,一共4个,给了漆三姑。
胡蛋蛋也嚷着要,漆三姑怕他弄破了,便说你不能玩。她竟自到那户人家拿出一只敞口铁锅和锅铲,打算跑到前边的水塘洗净。胡蛋蛋跟在后面拖灰似的甩不掉,也不能甩掉,一甩开距离,胡蛋蛋跑急了就会摔跤,所以漆三姑就走慢些,胡蛋蛋则紧跟着,只是当她回到打铁的火炉前时,才吼了胡蛋蛋一声,你滚开些,要不,这炉火烫死你。胡蛋蛋这才退开了几步,站在那棵古槐树下,目光依然盯着在火炉边忙乎的妈妈。爸爸这一刻在扯炉,他没有兴趣光顾,只注意妈妈的举动,只见妈妈将那只洗净了敞口铁锅架在火炉上,烧得“嚓嚓”地响,随即将那鸟蛋一颗一颗地叩开,将里面淡黄色的粘稠的液体倾泻在锅里,觉得没有倾泻干净,便把叩开的鸟蛋壳儿拿高些仔细一看,再往锅里甩一下,确信那粘稠的液体流干净了,最后才扔掉已碎为两半的空蛋壳儿。这个动作连贯做了若干次,锅里的蛋液就已经烫熟了,已成为一张杏黄的蛋皮,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漆三姑麻利拎紧敞口铁锅的两个耳子,把它端下来,要不,锅里的蛋皮就要烧煳。现在这个状态正好,锅底那杏黄的蛋皮一落胡蛋蛋的眼睛,他就叫着,妈妈咧,妈妈,我要吃蛋蛋。
漆三姑说,你等等,她表功似的叫丈夫过来看她煎的蛋皮。胡铁匠并没有夸奖她,而是自我邀功,要不是我从树上抓了几颗鸟蛋下来,你恁地会煎会炒,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哟!
这时,胡蛋蛋仍吵着要吃蛋蛋。胡铁匠就从锅里拿起锅铲划一块蛋片,铲起来送到胡蛋蛋嘴边,他一口叼住,几嚼几嚼,嚼得喜笑颜开,嘴里的蛋皮就吞咽罄尽,继而又张开嘴说,要吃蛋蛋。
漆三姑不管那些,夺过锅铲也划一片,正欲自己尝一口,忽然停住,又送到丈夫嘴边说,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胡铁匠头一偏,漆三姑就送进了自己嘴里,呷两口说,嗯,味道不错。便把锅铲递给丈夫,胡铁匠又划一片蛋皮送到孩子嘴边,自己却不尝。他说,这是一种野味,挺有营养,都让给蛋蛋吧!胡蛋蛋贪婪地嚼食着,来者不拒,几下就把那敞口铁锅里的蛋皮吃了个精光。
打此后,胡蛋蛋总惦记那鸟蛋的好味道,经常在父母面前嚷着要吃。有时搞烦了,父亲就吼他,哪那么多鸟蛋吃?你走开些。之后胡铁匠竟自抡大锤敲打着烙红的铁块,只见火星四溅。站旁边的胡蛋蛋还把嘴巴撅得老高,胡铁匠就码起脸,显得面目狰狞,他又大着嗓子吼,你再不滚开,我就一锤砸死你。听到这个话,胡蛋蛋往往吓得大哭,哭着走开。
知道父亲再也不能给他抓鸟蛋,就缠着母亲,嘴里直嚷着要吃鸟蛋,母亲烦了,就拿着一根竹枝抽打他一下,用当地的方言讲就是过他的“现”。既然父母都没时间给他抓鸟蛋吃,胡蛋蛋就将息了这份念头,却又生发出新念头,那就是自个儿钻进村后的山林找鸟窝抓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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