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心里忐忑不安,她刚走出门诊那道走廊,就碰见那个催她交抢救费的医生,尚未开口,那医生语气沉重地说,你爱人没有抢救过来,走了。
马兰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冲着他讲,你不要胡说,怎么可能?
我们也没有考虑到,竟然没有抢救过来。我们在抢救室等了一阵,见家属没来,就将你爱人的遗体送进了太平间。
说着,那医生就引领马兰走向住院部后面的太平间,他扯开一个存尸炉,丈夫的遗体就露出来了,他眼睛依然血红,已经定住了,没有闭合,也没有光泽。望着丈夫死不瞑目的样子,马兰顿时嚎哭起来,还用手摸他的眼睑,巴望它闭合,因为这样睁着,看上去既恐怖又凄惨。但是马兰用手摸了多次,那眼睛总是不能闭合。
她越发伤心,就低下头,贴得更近,竟还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气,便在哭声中数落,夫哦,你患有高血压病,不该喝过量的酒哦。
当下,那医生说,请你节哀。这遗体不能久放,最好今天晚上或明天早晨你搞车子来把它运走,要不医院还要收遗体寄存费。
听这了话,马兰非常窝火,因为她刚才把2元钱交给了门诊值班医生。只见她站起身退后一步,让那医生将存尸炉的口子门扇合上,便很凶地讲,你们这是狗屁医院,人都救不活,就知道收钱。
那医生见她控制不了情绪,便不作解释,知道越解释,她会越激动。转过身打算一走了之,可迎面是一束雪白的手电筒光柱,照得他眼花花的,只感觉来了一伙人,揉一揉眼睛,就看见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同事果然就领着一伙人来了,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对正在嚎哭的马兰说,我们是刘继善厂里的人,现在要把他的遗体运走。那个白大褂已走近一排存尸炉,却不知在哪个存尸炉里。
刚才打开马兰看其丈夫遗体的医生,便猫着腰伸手再次打开那个有“货”的存尸炉,并将刘继善的遗体拖出来。
厂里的一伙人中有两个中年人,一个将刘继善的遗体托住,另一个把一匹白布抖开裹住遗体,然后前后两人一个托头,一个抓脚,把遗体抬出了太平间。马兰跟在后面,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地啼哭不止。
三天后,刘继善的遗体在城市南郊殡仪馆火化,所发生的安葬费等均由县城宏发印刷厂支付,虽然刘继善的死亡是其本人的责任,但出于人道主义,他所在的单位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是宽容的,即使他生前有再大的不是,也不必去提,去计较。他的事可以盖棺定论了,再说死人是天大的事,但斗酒可不是天大的事,也不是天大的错,许多人斗酒后好好的,顶多醉一场,再厉害一点就送医院输液,过不了几天,人的精神就恢复如初,照常上班了。所以说,刘继善斗酒不是什么大错,许多同事都认为他背时,赔上了命,都为之扼腕长叹。
厂长荣百顺也是这么认为,他在后来的一次工作例会议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今后在外面呼朋唤友打牙祭,一定不能过量饮酒,更不能斗酒,刘继善就是例子。也许有人会说他是因为有高血压,喝多了酒才导致发病而丢掉性命的。但是你们想想,纵然你们现在的身体好好的,没有任何病,可是过量饮酒,会引发身体上的多种疾病,久而久之,人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这样的次数多了,难免重蹈刘继善的覆辙。
应该说厂里对刘继善的家属还不错,刘继善走了后,按政策规定每月补给其遗属——马兰的生活费2元。其实这个政策马兰不知道,是刘继善的一个同事通知马兰去找厂里的,这是因为刘继善临终前有恩于这个同事。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就从衣眼里掏出一张合同来交给这个同事,这是刘继善与广西的一个商家谈妥一笔印刷业务所订签的合同,他还将对方当时给的4万元的定金折子从内衣袋里掏出来交给这位同事,气息奄奄地说,你去……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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