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走过来说,块角钱买的。她又朝红塑料桶望了一眼,囡英领会其意,说这个桶只值几块钱,我给块角钱你,给你押块钱,我拎着装了鳝鱼的这只水桶到城外河边放生转来,把桶还给你,你把块钱退给我。
那妇女说行哦!见囡英正在皮夹里翻找钱,都是整数的钱,就差角,那妇女说,算了,角钱不要。
囡英付钱后对她说,好,这角钱算你一份功德。
此刻,小卖部里的人和那妇女神秘兮兮地望着前去放生的囡英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敬畏。
这事传开,囡英出名了,有的把她传得很神,特别是一些不认识她的小伙子很想见她一面,领教一下她的神通。可见了面,囡英的驼背形象令人失望,她也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神通,只是习惯于购物放生,呵护生活,养成了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菩萨心肠。
一些小伙子并不关心这方面,只关心自己的直接利益,感觉从囡英这里得不到什么,便大都从心里冷淡了她,并且见了她一面的小伙子大都不想再见她了。
囡英对这些毫不在意,她除了做善事之外,总是一门心事抓学习。那年高考,她以分的成绩考入省城的一所科技大学。因家里贫困,她母亲找到村支书出面争取万元贷款就读三年。货款时,她表示等到毕业参加工作后自己偿还。
可是毕业后,由于她身体畸形,到人才市场递交简历应聘,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受。但是她并不沮丧,总相信自己就业有圆梦的一天。她忽然灵机一动,找到一份卖都市报、晚报、周刊等报刊杂志的工作,往往销一份报纸获元钱,扣除角钱的成本,能嫌4角钱。
同学、朋友乃至母亲都在心里为囡英惋惜:她读一肚子书,因为身体残障而找不到高档一点的工作,卖报纸嘛!只要能辨认钱的文盲都能干,真是冤枉!特别是她母亲总是这么想:靠卖报纸的收入生活都难以维持,猴年马月能够把贷款还清啦?早知这样,当初考上大学就应该放弃不读。
囡英一点也不消极,本来卖报纸的收入不多,有一天她嫌了元钱还拿4元钱出来给一个讨饭的衣着褴褛的老人,买一个盒饭送去。她做这件善事时,心想: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就应该得到同情。
囡英手里的一沓报纸只卖出一半,还有一半必须卖出,否则,就成了滞销货,特别是到了下午就几乎没有人买了。所以在中午,她不能回家吃饭,必须跑到车站码头的候车乘船处兜售。她有个经验,那种地方的卖点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由此,她作了分析,那些候车或等船的旅客一时因为“等候”,呆愣愣地坐着或站在那里,总有些无聊,甚至觉得时间难捱,要是有一张报纸或一份杂志拿在手里消闲地翻着,时间就容易过些,往往一篇文章或一个彩页尚未看完,车或船就来了。
基于这一点,囡英立马从西街出来,穿过公园路,到南面车站路去。那里是汽车客运总公司,站台里面的候车室里坐了许多旅客,她搂着一沓报纸走进去,围绕坐在长条凳上的旅客来回走动,并轻轻地吆喝卖报,可是今天没有一个旅客买她的,而昨天她在这里卖走十几份报纸。
她纵目一看,明白了,今天来晚了,一些旅客不是不买她的报纸,而是他们大都已拿着和她手里相同的报纸,这说明同行抢在她之前,把当天售报的生意做到了极致。用内行话说,就是这处旅客有限的候车室对当天报刊的需求达到了饱和状态。
驼背的囡英找到原因,就准备走出候车室。刚走几步,一个旅客跟上来,递给她一元钱,囡英顺手送出一份报纸。那位旅客却不要,还把手里与其相同的一张报纸出示给她看。
囡英说,既然是这样,我不要你给的一元钱。
那位旅客说,就算我送你,一元钱能值几厚?你接了吧!我见你在候车室里绕来绕去,没有一个人买你的报纸,我起了恻隐之心,就算我在你这里买了一份报纸。
囡英认为不应该凭白无故要人家一元钱,可是把钱塞回去时,那位旅客脸带微笑,一闪身走开了,囡英本来追了几步,那位旅客却不回到原座,径直朝男侧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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