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大宅内院,一间宿屋东厢门前,一个面色微微憔悴的柔弱美妇人端坐在一张木凳上,双手叠在腹前,微微仰着头,一双明显神采黯淡的美眸望着东面苍穹之际抹着的那片残红,静静的,好似一尊蒙上了尘土的玉石雕像。
在妇人身旁不远处的那株梨树下,一个粉嫩精致的小女孩睁着一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身前脚下,如莲藕般的嫩臂时不时的晃动着,手里抓着一根枯木棍,隔一会儿便戳着身前那根枝缠结处的一个小洞。
小洞里有一只虫子,这只虫子似乎很想爬出洞,可每次刚刚露头便被小女孩手里的木棍给堵住了洞口惊得退了回去,等没动静了又偷偷摸摸的钻了出来,结果还是被守在洞口的这个“庞然大物”用一根“巨大无比”的东西逼退了。
玩了一会儿后,虫子不再出来了,小女孩得意洋洋的“咯咯”笑了笑,粉白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把那根木棍放在地上站起身“啪啪”的拍了拍小手,蹦蹦跳跳的窜到了美妇人身旁,抓着美妇人的袖子一边扭一边撒娇道:“娘,娘,能给我讲讲哥哥的事情么?上次黑脸老婆婆说哥哥死了,我才不信呢,我知道她想骗我。”
听见小女孩的话,美妇人回过神来,摸出一张手巾替小女孩擦了擦脸蛋上粘着的泥屑,很温柔的轻声道:“龙灵,你怎么忘了娘的话?以后不要再这么叫她了,知道了吗?你哥哥当然没死,还好好的活着,你哥哥他小时候就经历了很多危险的事情,但他一直都好好的,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哥哥。”
小龙灵眨巴着眼睛,好奇道:“哥哥有那么厉害吗?娘,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哥哥?”
萧芸把龙灵的小手合进掌心里,轻轻的道:“只要龙灵你听娘的话,不要惹那个人不高兴,总有一天你会见着哥哥的,知道了吗?”
“噢。”
小龙灵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摸了摸肚子,嘟哝道:“娘,我好像饿了。”
“你啊,都快吃成小胖子了。”
萧芸淡淡的笑了笑,站起身,在残阳斜晖下拖着一长一短的影子,牵着小龙灵走进了屋里。
而那止步于不远处院墙下的樊家十席之首,一席刺绣云龙飞舞暗红官袍的大禹国当朝右相樊京云,微露老态的面部神色带着一丝不忍,一双虚眯的眼睛里满是复杂之色。
天下父母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儿女受苦,纵然是樊家十席之首,大禹国朝堂上霸气凌然、在外人眼中可谓铁石心肠的樊京云,心里也绝不愿看着女儿承受这种煎熬,度日如年。
当年南罗国庆天城城主苟察为何查不到萧芸的背景?为何他向樊老太君一再承诺寻找萧芸踪迹,却是迟迟没有查到?以他樊京云在大禹国当朝右相、樊家十席之首掌控的力量,要调查自己女儿究竟去了哪里,真的是一件难事么?
樊京云早就知道女儿在南罗国庆天城新陵镇,但他调查到这些事情时,萧芸已和龙林远已结婚生子,因此樊京云并未将这事告诉樊老太君,因为他知道,这事若被樊老太君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并想方设法的隐瞒此事。
甚至,樊京云曾在私下见过女儿和龙林远两人,也就是在龙辰快满五岁并在清融江撞见那名红衣服兽系尊级玄者那一年,龙林远和萧芸两人出了一次远门,龙辰并不知道那次父母去哪里了,因为那次便是去见樊京云了。
樊京云一直想隐瞒此事,却奈何最终被樊离昧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萧芸在新陵镇的事情,新陵镇五百户被屠,最终樊离昧只将萧芸送回樊家后直接去了兽原,并将关于龙辰和龙林远的事情写了封书信给樊京云,让其转交樊老太君。
这封书信,至今还被樊京云藏着,樊离昧不过是一名家将,他如何敢私自把这事隐瞒几年?他用意的确是想让樊老太君迟些时间知道,但也不可能迟好几年的时间。
萧芸,也就是樊芸,她是樊京云唯一的亲生女儿,龙辰是樊京云唯一的亲外孙,这层感情当然要比樊老太君对樊芸深厚的多。
樊老太君膝下有四子三女,樊京云都不过是其中一个,樊芸更是算不得什么,感情一层一层淡薄下来后,樊老太君又哪里可能会去在乎这个本就不该在这世上有失樊家颜面的龙辰?
小龙灵能够从萧芸肚子里安安全全的出来,若非樊京云硬着头皮,以辞去大禹国右相和退出樊家十席之首胁迫樊老太君,小龙灵哪里可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