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晴雪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怕到时她只会高兴,死的却是我。芊芊啊芊芊,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少,而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又未免太多了些。
那一根拇指,终于缓缓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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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城外。
沈云勤牵着没精打采的驴弟向一间茶摊走去。
之所以驴弟没精打采,却是因为沈云勤不久前让它做了一件事,一件听起来正常的驴应该很喜欢做的事——在地上打几个滚。
本来按沈云勤的意思,最好是在泥里滚。可惜冬日里滴水成冰,连塘泥都冻得生硬,根本沾不到身上,沈云勤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驴弟在土多草多的地方多滚了几圈。
驴弟悲哀地看着自己身上本是油光水滑的黑毛被灰蒙蒙的尘土覆盖,上面还掺杂了些枯黄的干草与落叶的碎屑;一时间,它只觉自己的光辉形象尽毁、痛不欲生。
沈云勤却很满意驴弟的妆扮。历经几次变故,他已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再不敢牵着驴弟招摇过市。
此番前来,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尽快找到司徒穆,若是为一些小事再惹上事端、耽误了工夫,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只好委屈驴弟暂且权变一权变。
那茶摊离城不过五里,乃是进出甘州城的往来客商第一个或是最后一个歇脚之处。由于通常不会有人在这里久驻,因此茶摊的棚子便显得有些简陋。几根歪歪斜斜的大木构成了粗鄙的主架,顶上铺着旧得发黑的茅草,四周再用些切成一般长的干树枝密密地围了,迎风的地方多糊上些草泥,便是棚子的全部建材。
棚子中间是一个火塘,上面用铁架吊着几只熏得乌黑的水壶。火苗安静地舔着水壶的壶底,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便从伸长的壶口冒了出来,给棚子里增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围着火塘,摆了七八张桌子和十几条长凳,足够三十人在里面饮茶歇脚,若是人多的时候,挤一挤,能坐四五十人也说不定。如今是冬日,又是年节,棚子里便没有那么些人在,只有寥寥十数人,分散在三张桌上,连一半的空间也没有填满。
老板笼着手,倚靠在角落的柜台上,似乎并未因客人少而发愁,反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店里只有三人,除了他之外,便是后厨的老板娘和前面招呼客人、端盘抹桌的小伙计。虽然茶摊营生不大,但每年往来的客人却是不少,几十年日复一日的辛劳下来,不敢说大富大贵,平日里安安稳稳吃上一口饭、逢年过节有些滋补调剂,这样的安康小日子倒是绝无问题。
如今乃是正月,往日里最是客商稀少的时节,可眼下店里竟已坐了半满,在老板心中,自然是将“开门红”这三个字反复地念了几遍。
沈云勤将驴弟拴在门口专用来放置牲口马匹的栏杆上,驴弟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在沈云勤的温言相慰下,只得勉强依了,心中不断咒骂着那只一见人烟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无胆鼠辈。拴马栏前有一个长长的食槽,里面放着些干草,供牲口食用。这等小地方,自然不会备着掺了豆粕的精料,驴弟嚼一口没滋味的干草,只觉口中乏味得紧,便扭头再不理睬,伸长了耳朵探听棚子里的动静。同栏的那些马吃完了自己面前的草料,见那脏兮兮的大驴不吃,纷纷抢过来吃它那一份,却叫驴弟一个凶狠的眼神便瞪了回去,一个个四腿颤颤、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