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求缨见爹爹面色蜡黄、胸中似有愤懑之气不得畅通,赶忙上前替他揉搓前胸后背,又吩咐下人速取一瓶苏合香酒来。
苏合香又名帝膏,乃是苏合香树所分泌的树脂,原产于大食、天竺、昆仑洲等地。当地人于初夏时分将树皮击伤或割破深达木部,使树脂渗入树皮之中。待秋季剥下树皮,榨取树脂,榨出的香脂即为苏合香。有开窍辟秽,开郁豁痰,行气止痛的功效,又兼有强身健体、滋补养生之用,深受长安贵胄与世家大族喜爱。
将这苏合香溶解在酒中,几蒸几滤,便可制得苏合香酒;若放到长安西市上,一小瓶便能价值千金。正因为价高量少、市面难寻,常人多有不知。哪怕是豪门望族,若非久居长安或有些独特的门路,也是难得一见。
司徒家则不然。自先祖司徒雷将家宅迁至甘州城,至今已有百多年历史。甘州位于千里河西走廊腹地、丝绸之路南北两线和居延古道的交汇之处,往来商旅繁多;从西而来的商队常携带苏合香酒,而司徒家名下又恰好有一间药铺,做些生药的买卖,家中备上几瓶便不足为奇。
酒很快便取了来,司徒穆接过喝了两口,歇了好一会儿,方觉胸中积郁稍解。
抬眼望去,见沈云勤满脸担忧与歉然之色,苦笑道:“无妨!老夫年纪大了,当年行走江湖又落了些伤病,便受不得心思上的大起大落。沈公子身处师门惊变,想必感受比谁都深。心中虽悲,却能坚毅如常,遵师命来找老夫,已是人杰,老夫多有不如啊……”
沈云勤忙道:“世伯过奖!”
司徒穆摇头道:“若是换了别人,眼见师门被屠,定是早已乱了方寸。要么咬牙与凶徒拼命,求个痛快;要么惊吓过度,变得疯疯癫癫;要么不立于危墙之下,干脆一走了之;要么卖主求荣,黑下心来回身反噬……这么些年了,老夫都见得多了。像沈公子这样性格坚毅、思虑清明者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虽已沐浴更衣,身上仍有一股血腥味,老夫的鼻子最灵,断不会错;按道理你溃围而出,沾些血气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观你全身上下除了有些拳脚棍棒造成的淤痕,却无半点兵刃的伤处,这便让老夫有些不解,难道你的武功竟已达到了如此地步?可若是这样,为何你又不好生护卫师尊与门中众人,反倒让藏剑山庄只活了你一个?沈公子,不知你能否给老夫一个解释?”
司徒穆坐在椅子上,身形虽显得有些萎顿,一双鹰目却炯炯有神地盯着沈云勤。身边的司徒求缨听了爹爹之言,已是悄悄握紧了拳头。
沈云勤未曾想到司徒穆竟如此精细,一眼便看出自己身上的古怪之处。他思量半晌,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除夕之夜的几番大战,沈云勤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刀枪不入的秘密。寻常刀剑砍在身上,只能让他感到些许疼痛,并不会造成半点伤害;即便刀剑如林,亦能如履平地。可若对方使用棍棒拳脚,他反倒会禁受不住;虽然比正常人要耐打得多,所受的痛楚却与正常人完全一致。
想来想去,沈云勤只好把这份功劳算在了体内的伏魔剑上。
只是这伏魔剑牵扯了一个极大的秘密,随便说出去定会给自己和听者招来无尽的灾祸。正犹豫间,却听司徒穆又道:“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便作罢!老夫不过是好奇而已,沈公子的人品老夫还是信得过的。”
司徒求缨急道:“爹爹!若他便是……”
司徒穆抬了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向沈云勤笑道:“沈公子一路奔波,定是辛苦了。来人,先送沈公子到客房休息!”
沈云勤方要开口,只听司徒穆又道:“沈公子不必着急,你要的东西老夫知道是何物,这就亲自去找。不过库房里物什繁多,还请沈公子稍容老夫一晚,明日定当奉上。沈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