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汉还想说什么,被他打断:“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理我都懂,咱们也都不小了,也不能总跟着爹娘过,村里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差不多都分了家,你就给我分吧。”
卢老汉迁怒望着乔氏:“乔氏,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也许之前他想分家,但现在他不会这么想,所以一定是乔氏怂恿的。
乔氏一脸的笑,显得格外贤良淑德。
“爹,你说什么呢,三哥的主意多大啊,能是我怂恿的?!”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三哥既然想单出去过,爹你老人家就成全他吧,您不是总说他好吃懒做不干活儿,这次就好好制制他,看他以后还敢偷懒不!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这会儿乔氏所扮演的角色完全变了,似乎根本不是卢明山的媳妇,而是他的仇人。只是她所说的话,没人不懂其中的意思,总而言之乔氏就想分家,哪怕诋毁自己的男人也不惜。
其实她也不是诋毁,也有说给别人听的意思,至于这话其中的意思,大概也就只有卢老汉能听懂了。
卢老汉显然是听懂了,所以他气得不轻。不知是灰心丧气了,还是怎的,竟是同意了给三房分家,并让大家去把老大卢明川给叫过来。既然要分家,大房肯定是要在场的。
*
这几日,卢明川的情绪非常低落。
最近这段时间家里生的这一出一出,实在让他目不暇接。
尤其是胡氏,卢明川明白自己不该恶意去揣测自己的媳妇,可他实在忍不住会那么想。这整件事情的过程,他实在是太清楚了,所以他不知道二弟两口子有没有会意过来,反正他清楚月儿的婚事,恐怕胡氏真的在其中做了什么。
到底为什么,卢明川不敢去想,却忍不住心中有所明悟。
他一直以为胡氏是识大体的,很多时候他甚至隐隐自豪,他是长子,胡氏这个长媳平时做得确实没得挑。哪怕是老二的媳妇梅氏,同样也是个明理的人,但他一直觉得她比不过自己的媳妇。
只是现在他开始有所犹豫了,胡氏真的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好?那她为什么会费尽心机在月儿的婚事中动手脚?
是的,费尽心机。
卢明川也许老实,但并不傻,明明是月儿,突然换成了小妹,打死他也不信媳妇没在其中做什么。
只是他也无法开口去指责,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呢?说白了,其实他心中也隐隐有些厌恶了那个妹妹,厌恶了无休止的付出,厌恶了……
直到此时卢明川才现,其实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也自私。
沉浸在质疑与自我厌恶中的卢明川,情绪明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作为枕边人的胡氏,很快便察觉到男人的异常。
她有些忐忑,深怕男人会质问,同时她又不停的告诉自己,她做的没错,一点都没错,她也有儿女子孙,她也得为他们打算,其实她和乔氏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有乔氏那么‘傻’而已。
她也做了许多,她觉得目前的形势都是她一个人操碎了心换来的,所以那乔氏有什么资格指桑骂槐的嘲笑自己没担当不出头?她不是不出头,不过是为人处事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卢桂丽马上就要嫁去杜家了,卢家自此摆脱了这个麻烦,胡氏觉得整个卢家人都应该感激自己。是谁让他们摆脱了这个麻烦?是她,是她胡桂花,所以他们都得感激自己!
至于二房要分家,胡氏觉得自己现在再也不用怕二房要分家了,所以想分就分吧。
即是如此,当卢明山来说爹叫他们来商讨分家之事的时候,胡氏还是惊讶了一下。她惊讶的倒不是二房要分家,而是三房。
她以为以三房两口子的性格,这下要赖死家里了,哪曾想三房竟然也要分家。二房三房都要分了,剩下他们大房就跟分家没什么区别了,左不过老两口是要跟着大房过的。
胡氏觉得三房两口子很傻,送走了卢桂丽,卢家再也没有拖累,公婆都不是懒惰的人,能为家里做多少事,这时候分家不是傻吗?
觉得别人都是傻人的胡氏,不屑的想,都分吧分吧,这可不是她开口撵人的,是他们自己要分的。
也因此当卢老汉开口说分家的事,卢明川还出言劝了一下两个弟弟,而作为素来十分识大体的大嫂胡氏,竟然罕见的没有出声。
*
分家很顺利,卢家说是殷实人家,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分的。
家中一共有十七亩田,除过打算给卢桂丽陪嫁的五亩田,还剩十二亩。化作了四份,每房各分三亩,老两口自己留三亩,因着两人是和大房过,等于这地是给大房了。
然后就是家里的牲口、农具和粮食,农具一家一套,粮食则是给了每家可以吃到收粮食时候的口粮。牛分给了大房,毕竟老两口还跟着大房呢,不过二房三房要用的时候,也可以用。再来就是家里养的三头猪了,一家一头,暂时因为猪圈只有一个,所以还放在一起养。等明年了,是各家养各家的,还是放在一起养,到时候再说。
剩下的就是家里养的鸡了,三家一家一份,在各自屋旁边搭个鸡窝也就行了。至于房子,各家现在住的房子还归各家。
总体来说,卢老汉还算是一个比较公正的老人,除过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有些拎不清。就是因为这样,大家对他的感觉才十分复杂。
自此,卢家就算是分家了。
分家的当天下午,卢明海和卢广义父子两个便去找村里准备盖房子的人家借了些土胚。
这些土胚都是自己打的,等晒干了盖房子垒墙用。二房等着用,就先找人借了,之后再打了土胚还给人家。毕竟二房用土胚不过是想盖个灶房,这活儿简单,等别人房子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的土胚也能打出来了,所以有土胚的人家也是愿意借给他们的,尤其卢明海父子俩在村里名声好,大家也愿意与这父子两个打交道。
卢广义会泥瓦匠的手艺,盖个灶房难不倒他。以他为主,卢明海和卢广智给他打下手,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就将灶房垒起来了。然后便是给灶房加顶,土胚的墙自然是用稻草做顶,稻草这种东西乡下从来不缺,父子三人搓了些草绳,将稻草排成一列一列捆绑起来,然后架在屋顶上。
从外表来看十分简陋,但做灶房也是足够了,这种土胚房子盖起来简单,就是每隔一年半载便要将顶上的稻草换一换,墙也要记着补,若不然被水泡久了,墙就该塌陷了。
灶房盖好后,二房一家人都十分高兴,卢明海笑着道:“先这么将就着用吧,等手里有了钱,再盖个砖瓦的灶房。”
提起盖房子,不免就想到二房目前住的房子了。
二房的房子是当年卢明海成亲时起的,在上房屋后,中间隔了半亩菜地。一共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也是梅氏和卢明海的房间,东边住着卢广智和五郎,西间住着卢娇月。以前卢广义也住在东间的,后来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亲了,便在旁边又给他起了两间房。
不过是土胚房,不是大瓦房。
卢家的房子当年在大溪村算得上是极好的了,即使是现在也很体面,清一水的青砖大瓦房,这也是为何卢家能在大溪村算得上是殷实人家。毕竟房子就是脸面啊,这一排排的大瓦房,看着就气派。
只可惜现在卢家不过是面子光而已,有卢桂丽这个药罐子在,再多的钱也能挥霍个空。也因此当初卢广义定亲后,家里竟拿不出钱来给他盖房子。无奈之下,二房两口子只能给儿子起了两间土坯房。并承诺,等手里有钱了,就给他换瓦房。
卢广义倒是并不在意,只是二房两口子心中觉得愧疚。
也因此当卢明海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静默了一瞬,紧接着梅氏叹了口气,卢明海面色愧疚的望了一眼大儿子。
大抵也就只有五郎还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笑着问道:“那咱们以后做饭就在自家灶房做了?以后我和二哥会努力砍柴回来的。”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砍柴有些夸大,他有些羞涩道:“我虽不能砍柴,但是我可以帮着拾柴火。”
见他这副样子,大家失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卢娇月眼光闪了闪,望了大哥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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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盖好后,便是垒灶台了。
这事也难不倒卢广义,他一个人便做了。只是新垒的灶台暂时还不能用,所以二房做饭暂时还是在前面那个灶房里。
三房也得盖个灶房,所以等二房的灶房盖好后,乔氏便上门了。
卢广义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只是他一个人做不了,还得有人打下手。卢明山倒是愿意帮忙,只是他将卢明海也叫去帮忙了。
梅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二房当初盖灶房的时候,三房的人可是没来帮忙过。
“你三叔三婶人太精了。”梅氏对卢娇月道。
所谓的‘精’,是大溪村这边的方言,寓意人很聪明,很会算计,从不吃亏的意思。
卢娇月笑了笑,道:“娘,其实三婶这人不坏。”就是性格有些不好相与。
梅氏有些不信,虽这次分家事上,乔氏表现确实出人意料,但梅氏依旧不怎么喜欢乔氏这个人。
到了晚上的时候,乔氏端了一盆子菜过来。
“今天可把二哥和义小子累坏了,我本来说想请你们去三房那边吃饭的,可转念一想,咱们家里刚分家,我们坐在一起乐呵,上房那里该不好想了,所以就将做好的菜送过来一些。”
菜是一盆子烧好的大肉块子,酱红色,油滋滋的,一看油水就挺足。且一点添头都没放,全是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