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没改口,老夫人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叫了几十年。其他庶子老侯爷去世便分家了,这个叫娘的庶子却留在跟前。毕竟是养的第一个儿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养了这第一个儿子后,当时为子嗣愁的她连生了两个儿子,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你成日里在外头游手好闲,结交些狐朋狗友,我从来没说过你。这次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事?”
严郅心中有些忿忿,从小到大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你都没管过,甚至是纵容。这又是卖得哪门子关子?!跟着他又思及老夫人罕见的怒色,与一旁坐着的严霆,心中一惊。
“儿子在外头并没有惹事生非,娘你信我!”
老夫人眼神疑惑,严霆面色不显。
“真没有?”
“真没有,儿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在娘你面前说过谎了。你要相信儿子!”严郅表情严肃,神情中还带点委屈,只差竖三根手指对天誓了。
对于严郅,老夫人还是比较了解的,虽平日里油滑了些,但是真孝顺。大房平日里没其他进项,只靠府里的月例过日子,不像老二老三,一个有爵位,一个有她的补贴,儿媳妇的陪嫁也不少。
裴姨娘见人下菜,虽不是她直接授意的,但也有她默许在里头。终归究底,大房虽住在府里,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老夫人不会也不许让大房与自己亲生两个儿子待遇相同。
即使如此,严郅隔三差五,手头宽泛了些,也送上来些东西孝敬于她。东西并不值钱,但重要的是其中的心意。要知道哪怕老二老三是她的亲儿子,也没有这般过。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孝顺,而是他们想不到此处来。
老二身担重任,老三是个闷葫芦性子,这个老大虽不是亲生的,但日日承欢膝下,日积月累下来,石头心也会被捂热。
老夫人面色有些为难,看了严霆一眼,又道:“不是娘不信你,而是家中遇到些事,你这两年在外头可有什么不妥当,交过什么人,一一说上来。”
严郅喜欢装傻卖乖,那也要看时候,此时当然不是装傻卖乖的时候。他素来光棍,便将这几年干过的事说了出来。
这严郅身份不高,侯府庶长子的身份,也就只能交些与他身份差不多之人。平日里除了当差点卯,其他有闲便是吆五喝六的与一帮朋友喝茶吃酒,花天酒地,偶尔赌个小钱,碰到不识相又惹得起之人,三五成群上去揍人一顿耍个威风。
严郅也坦白,连自己包了个外室这种私密的事都说了出来,可谓是事无巨细,不敢隐瞒。
正说话当中,只听得外面一声嘶喊,薛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进来。
“好哇,严郅你个狼心狗肺的,你居然敢在外面包养外室!”
原来老夫人找严郅过去说话,下人找到了大房院子去,谁知严郅并不在府中。当时薛氏就留了个心,等听闻下人来报大爷去了荣安堂,她便也来了。来了之后,正准备让丫鬟通报进去,在廊下就听到里头严郅的说话声。
这一听不得了了,也不顾什么规矩了,直接就闯了进来,扑到严郅身上就开始厮打。
严郅没反应过来,便被薛氏扑到身子搔了两下,一摸脸颊,便知道上头挂彩了。他也顾不得嫡母和兄弟在跟前,反手就给了薛氏一巴掌。
薛氏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薛氏倒也泼辣,嘴里哭声更大,不依不饶又上去厮打他,一口一个没良心的。
这一切生在顷刻之间,等老夫人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她气得直拍罗汉床上的矮几,“人都死了,还不快上去拉开。”
门外的丫鬟婆子们立马涌了进来,将薛氏连拉带抱给挪开了。
薛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扑倒在老夫人脚前,嚎起来,“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严郅他心肝都被狗给吃了,我在家里相夫教子,辛苦持家,他居然在外头包养外室……”
严郅站在旁边,边摸脸边骂泼妇。
==第41章==
老夫人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被薛氏哭闹声吵得脑仁生疼,又惦着严霆的事情,也没什么耐心。
她勃然大怒拍了一下矮几,“薛氏,你还有没有个为人妇的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薛氏虽泼辣,但历来怕这个婆婆,吓得一瑟缩,也不敢嚎了。
她小声抽泣着,“娘,儿媳也是气急攻心。我为他严郅生养几个孩子,日日在家相夫教子,辛苦持家,家中也不是没有姨娘通房,他居然在外面包养外室。”
“包养外室是老大做的不对,但厮打丈夫就是你的不该了。我还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妇人敢当着长辈面厮打自己丈夫的,像你这样的媳妇哪家敢要,再给我闹就送你回娘家去。”
一提送回娘家,薛氏也不敢嚎了。
严郅擦擦脸上血迹,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满脸不耐的踢了薛氏一脚,“还不赶快回去,回去再收拾你!”
又对老夫人舔着脸笑:“娘,你别为她生气,儿子回去好好收拾她!”
老夫人哼了一声,薛氏站起来,委委屈屈让丫鬟送走了。
所有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门也被被关上了,堂中再度转为寂静,但因刚才薛氏这么一闹,气氛也没刚才那么紧绷。
看着严郅胖脸上被搔的几道血印子,老夫人也是心生不忍。老大连包养外室这种事都说了,想必是没有其他隐瞒。她望了严霆一眼,严霆眼中也是表达同样的意思。
现如今严郅得罪人的嫌疑被排除了,那事情的真相到底为何?
“娘,能告诉儿子出了什么事吗?儿子虽不成器,但还有个还算灵光的脑子,大家一起出出主意,再大的难关都不怕!”严郅掂着肚子说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如若没有他脸上刚被薛氏搔的那几道印子,就更像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老二差事上……”
严郅脑子转的也快,惊道:“可是老二从边关回来一事?我就说感觉有些不对,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他一副非常关心忧心忡忡感同身受的模样。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便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确实如严郅所说,如今情况不明,多一个人也能多份心思,说不定便能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郅越听脸色越沉,在堂中踱步着,费尽心思的想着。突然,他面色一滞,犹豫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看严霆。
“老大,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严郅犹犹豫豫,又瞄了一眼严霆,没有说话。
“想到什么你就说,磨蹭个什么!”老夫人也是急了。
“我在想,呃,这事儿会不会和镇国公府有关。”
严霆面上一震,微微的眯起眼睛。
老夫人心中一慌,道:“这怎么可能……”
严郅似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娘,儿子并不是无的放矢,你看上次那事,镇国公府明摆着是恼了,虽二弟妹回府说合,但阿嫣回来时却是带了不少镇国公府送的丫鬟……”
“什么上次那事?”突然,严霆沉声打断。
严郅一愣,看看严霆,又看看老夫人,干笑,“呵呵,原来这事老二你还不知道啊,呵呵……”
老夫人皱起眉,“玉瑾没和你说?”转念一想,事情源头因严弘而起,再说多些也有她和裴姨娘里头的作用,顿时暗暗叫糟,既骂裴姨娘糊涂,又怕儿子知道后生气。
“也是,你刚回来,这几日又忙,可能她没来得及告诉你。”老夫人想顾左右而言他,又觉得事到临头躲不过,便对严郅使了个眼色,让他来说。
作为‘娘的好儿子’严郅,自然是非常听话的,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当然这种说辞肯定是偏‘我方’一些,有严嫣的无事生非,也有镇国公府的小题大做,连沈奕瑶回娘家说合也讲了。
“按理说,应该不是镇国公府所为,可老二你也是知道的,那镇国公那人一向心眼很小,所以大哥我才有这个猜测……”
说完,严郅在一旁方椅上坐下,拿起之前丫鬟给上的茶,轻啜一口。
他这会儿浑身放松,只要跟他无关就好。
这句镇国公心眼小,换外面的人自是不懂,可威远侯府一家却是明白的。当年严霆私下幽会沈家大小姐,被镇国公知晓。即是两人已成婚,镇国公也还几年没给严霆个好脸色。严霆不骄不躁,隔三差五带沈奕瑶回娘家在老丈人跟前刷存在感,努力了几年才见起色。
为此,当年老夫人可没少私下里骂镇国公府一家,乃至儿媳妇沈奕瑶。这些作为‘娘的好儿子’严郅,自然是知晓这些的。
严霆脸色阴沉得厉害,嘴里虽然劝面色同样不好的老夫人不要多想,面上却是没有这么显示。尤其严霆也清楚这事情不能只听一方之言,镇国公府那里同样也不会无的放矢,无缘无故没有什么,何必给阿嫣送那么多丫鬟。
这种行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起疑了,或者不放心威远侯府。
严霆离开荣安堂后,便吩咐下面人去查,他这几年虽不在府里,但他毕竟是这威远侯府的当家人,很快事情的原本真相便报了上来。
大体与严郅说的差不离,只是事情的性质却是完全变了个方向。
陌儿落水,下人疏忽,阿嫣大怒打了下人。这个女儿是个暴性子,会这么做,严霆并不意外。阿嫣要查严陌落水真相大闹不休,被他娘和裴姨娘联手盖了下来,并关了阿嫣,才会有之后的镇国公府人上门。沈奕瑶回娘家说合解释,阿嫣在镇国公府住了几日回府。这期间镇国公府并没有什么表示,也就阿嫣回府时送了几个丫鬟过来。
看似很正常,可严霆却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
因为镇国公府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做了十几年镇国公府的女婿,严霆对沈家的了解可是极其透彻。沈家没有会吃哑巴亏的人,他们从来也不是被打了不打回来的人,哪怕自己并没有理。
尤其是镇国公,他可从来护犊子,并且极其宠爱阿嫣。
所以,这还手就是应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