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子安静地端坐在下首,听着几位夫人太太寒暄。
从狄夫人病愈聊到了苏大人家侄女的亲事,又谈到了林家女儿林淑红的婚配。
林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又很快地恢复正常,咯咯笑道:“我那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几位夫人太太看着有合适的,就给做个媒人,我一定送足十八个媒人腿……”
苏州有送媒人十八个腿的说法。
苏夫人和许太太看了一眼,就轻轻拍了林氏的手,意味深长道:“我们哪里能插手,林小姐现在可是狄夫人的义女,她的婚事自然由夫人操心着呢。”
话音一落,林氏就有些讪讪然。
的确,林淑红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是她这个嫡母拿捏在手里的?
想到此处,不禁心里发苦,想想以后说不定还要在这个庶女面前伏低做小,心里就泛酸,脸上更添了几分尴尬之色。
苏夫人似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道:“听说,狄夫人有意把林小姐嫁入朱公子,林太太,若真成了,同工部侍郎朱大人家结亲,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你的福气长着呢……”
似是为了印证所言非虚,苏夫人甚至捏了捏她的手。
林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再难掩饰情绪,面色一僵。
苏夫人只当没看见,低头轻轻地吹开茶杯上方的茶沫子。
许太太听罢,咯噔一下。
她自然知道朱公子是何人,就是那个工部侍郎朱佑淳的侄子。那日端午宴时,听说他是今年春闱新晋的进士,年仅二十五六,她当时就觉得人品、家世不错,可是转念一想,二十五六的年纪肯定早就娶妻,哪里会还未婚配,所以也就没动过念头。
可是,苏夫人的话分明就是指这位朱公子还未婚配。
那……岂不是最佳人选?
甚至比狄少爷还好!
因为这位朱公子已经春闱高中,比起狄少爷这个还在寒窗苦读尚未有功名的强上千八倍。
好比在烧制瓷器,一个是还未出炉的半成品,虽然知道材料好、瓷器师傅手艺也好,但是,毕竟还未出品,将来是不是个佳品还未可知;另一个则是已经出炉的成品,颜色、品相都属上乘,这个可就是眼见为实了!
这么好的人选,若是能配了芸娘,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许太太心里一阵激动。
这可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当下不由心情大好,笑意就到了眼底。
苏夫人抬头正好瞥见,腮边就有了若有似无的笑。
“那位近来在苏州的朱公子吗?听说年纪不小了,怎么至今没有妻室啊?”许太太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就投注在了苏夫人身上。
“哦,说来也是一段往事,这位朱公子降生时,满室花开,引为奇谈,其祖父赐名朱茂芳。满月之日,就有高僧云游经过,一定要亲自见见这位朱公子。朱家老夫人因为孙子降生时的异象对其宝贝得紧,听说高僧要见,就着人把襁褓中的朱公子抱了出来,后来那位高僧就留了一句话,道——此子乃文曲星下凡,少年勤学春光花自发,忠孝两全富贵无忧愁。只是有一点要切记,夫妻少配有刑克,最好等金榜题名之后再考虑婚配之事。朱家老太太就留了心,眼见孙子少年聪慧、才情敏捷,深信高僧所言是文曲星下凡,对婚配一事就更为慎重。到了十六七岁,有媒人上门游说,都被朱家老太太婉拒,称一日不高中一日不娶亲。”苏夫人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娓娓道来。
许太太表面淡然,内心却是乐开了花。
“那这位朱公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许太太不由道。
“许太太是京城人士,怎么没听说过这位朱公子的事情?”苏夫人追问了一句,似乎有些意外。
“我嫁到临安多年,京城的事自然没那么灵通了。”许太太脸色一僵,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出身京城,可对京城的消息闭塞,说明什么?
说明许太太的娘家、廉礼公的后代在京城的圈子里混的越来越边缘,所以才会不知道朱公子出生时满室异香这样的大事。
许太太紧了紧手指,睃了一眼苏夫人,见对方神情坦然,满脸温煦,并无嘲讽或刻薄之意,心里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
“这位朱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许太太赶紧转移话题。
“嗯,二十五六岁就高中进士,这在我朝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啊!”苏夫人含笑应对,眼角却睃到了另一侧的林氏那边——
笑容发苦,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苏夫人见了,笑得双眼眯成了缝,白胖的脸庞似满月的银盘,越发地和煦。
云罗听了一头雾水,可是,她却发现了一个奇怪事,就是当苏夫人说起朱公子的事情时,苏谨梅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讥讽,似乎在嘲弄着这一切。
云罗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谨梅在嘲弄什么?
是这位朱公子的传闻言过其实,还是嘲弄几位夫人太太想结亲的心事?
不得而知。
只有那抹嘲讽生动地挂在腮边,卷着梨涡轻轻绽放,于清丽中更见妩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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