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肖峰的态度十分真诚,动作又十分郑重,许太太连忙敛去轻忽,曲膝回礼。
云罗见状跟着父亲一起向许氏夫妇行礼,许大人和许太太双双制止。
寒暄过后,陈靖安就走上前来,朝云罗恭敬地抱拳,道:“云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要不要上车吧?”竟然是请示的口吻。
众人一怔,俱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云罗侧身避过,轻轻曲膝道:“陈大人说得是,麻烦你了。”
说完,人群后的红缨低头快步上前,伸手小心地扶云罗上马车,芸娘紧跟其后。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靖安冲芸娘眨了下眼睛。
芸娘莞尔,露出灿烂的笑。
帘子落下,光线突暗,也没能遮住芸娘眼底的明媚。
云罗望着她,饶有兴致地笑。
芸娘的脸孔一阵发烫,不由自主地垂了眼睑不敢看过去。
云罗忍不住“扑哧”一笑,揶揄道:“刚才在太太跟前为了跟我出来,不是挺能耐一个吗?这会儿怎么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姐姐……”芸娘娇嗔着躲进她怀中,隔着衣料发出闷闷的声音,“人家难为情的,你别这样嘛……”
“我可瞧不出来,只看到有两个人的眼神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一个到哪,另一个指定也追到哪,好像怎么分都分不开……”云罗望着胸口那个脑袋,继续打趣。
“姐姐,你怎么老是笑话我……”芸娘终于忍不住从云罗怀中探出脑袋,可鼻端的呢喃之声却是温柔旖旎、情丝不断。
却没想到云罗渐渐敛去腮边的笑意,把芸娘扶直了。认真相对:“妹妹,姐姐有句话说了,你不能生气。”
墨黑的眼珠中写满郑重。
芸娘一下子严肃起来,认真地聆听云罗说——
“这样的情况只此一次,往后再也不要有。”
芸娘不明所以,不了解地问云罗:“姐姐,为什么呀?你是怕我父母教训吗?没关系啦。我父母他们都知道……”
云罗摇头。打断道:“妹妹,你是明理之人,自小在世家大族长大。女诫、女则熟读过不知道多少遍。‘男女私相授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落入有心之人眼中,就算你和陈大人的婚事议得七七八八,也会因为这一条被人诟病而告吹。”
“姐姐。不至于吧……”芸娘叫了起来。
云罗不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芸娘败下阵来,犹不死心地小声嘀咕:“姐姐何时也如此老八股?我这不是在姐姐面前才稍稍忘形吗?平时不会的……”
“在我面前习惯了,渐渐就会忘记场合,然后就会在他人面前露了行迹……”云罗语重心长。“你和陈大人的情况你知道,有你姑母隔在中间,辈分总是一条抹不去的错处。虽然唐大人愿意鼎立相助,可因为一些行迹被有心之人议论你‘德行有亏’。那这婚事可就八字难写一撇了……”
芸娘似受惊一般,迅速地抬头,眼底幽光一闪,而后浮现挣扎之意,可没两下,那星火之光就熄灭,整个人垂了头,恹恹的。
“姐姐,我……”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我许久未见他了。每次只要一听见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我的耳朵就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忍不住拉长了要听到人家在说他些什么,随便什么只言片语都可以。每次只要听说他会出现在哪里,我都会忍不住想方设法地要去见他,哪怕被母亲知道了一顿狠狠责罚,我都觉得是甜蜜的。姐姐,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似乎只要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待着,空气中有他呼吸过的空气,都会觉得安心;哪怕发着高烧,只要远远地瞧上一眼,身体就会一下子好起来,再也觉不出病痛了……”芸娘语气渐渐虚幻,似是款款倾诉,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云罗感同身受,想起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心底一下子唏嘘起来,不禁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可转念一想,为了她和陈靖安的将来,又不觉硬起心肠:“情难自抑,我能理解,可你想想,若是因为一时的忍不住被人抓了把柄,而与陈大人错失缘份,你可甘愿?”
“不,我不甘愿……”芸娘猛地抬头,连连摇头,眼底是一派急切和惶然。
云罗心头一软,语气越发温和:“就是啊,为了你们的将来,你如今的克制都是值得的,对吗?思念也不过是暂时的,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你往后有的是时间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畔,并肩而笑,不是更好吗?”
“姐姐说的对。”芸娘心服口服地伏在她肩膀,眼角落下一滴泪,“我以后会克制,不让旁人瞧出什么。有他的场合,我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我就一直低着头不看他,不和他说话……”
芸娘一边说一边觉得心头酸涩,眼眶越来越湿。
“傻妹妹,瞧你这委屈的样子,我可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所以才提醒你的。你若再下这么多金豆豆,我都要怨自己了,怎么能让你这么难过,早知道就不同你说这些了,倒惹来你这么多的不快,还不如让你避开他来得简单……”云罗搂着她的肩,如孩子般地宠溺。
“不,不,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会不知好歹的,你别自责,别介意,不要放在心上……”芸娘闻言一下子忘记了难过,焦急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可惜一时间,竟然有些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