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当教师的姑娘郭明芝终于可以进城了，这次进城再不是过客，而是要成为实实在在的城里人，将要实现她从小念书就要离开乡村，进城生活的美好愿望。

当她第一次离开乡村到城里的时候，是在她上小学四年级的暑期，开学就要上五年级了。父亲想把自家的洋芋卖到城里去，在村边卖给洋芋贩子，价格相差很远，父亲不甘心把自己的劳动果实就那样便宜地卖给人家。父亲在村子里雇了一辆拖拉机，载着满满一拖拉机洋芋向城里进发，她和父亲由父亲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城市的面貌第一次呈现在她的面前，和乡村相比简直有些眼花缭乱，不知所云，街道很宽，市场很大，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父亲把洋芋下到市场的一个角落，她看着，父亲去打听行情，好家伙，市场上的批发价要高出村边卖给商贩的价格近一倍，要是零售价价格更高。由于父亲是第一次这样大胆的尝试，经验不足，又怕赶黑不得回去，就比别人的批发价便宜些。结果买家拥挤，很快就卖出去一大半，除付过拖拉机的运输费，已经比村边卖给贩子的收入多出近百元。

真正的洋芋贩子买卖受到影响，来到跟前想再便宜二分钱全部买去，父亲考虑了一下，这样一来就少收入三十多块，便可一次卖净。父亲爽快地答应了，一过磅，一收钱，父女就轻松了。算来比村边卖给洋芋贩子多收入近四百元，父亲高兴地推着自行车把她引着转了几道街，转累了，父女就在饭馆里一人一碗羊肉饸饹。

父女俩又骑着自行车向家走去，心情高兴的父亲，一路奋力蹬车，一路山歌嘹亮。快到村子时，父亲不唱了，低速地蹬着自行车，对身后的女儿说：“明芝，你说城里怎样，想不想到城里生活？咱们乡下太落后太封闭了！”

坐在后边的郭明芝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城里让人感到乱哄哄匆忙忙，喘不过来气似的。但时尚，一些女娃娃的装束让她惊异羡慕，要说城里有多好她说不上来，女娃娃的打扮足以让她难以忘怀。父亲提的问题有些突然，她没有想这个问题，最起码在父亲提出问题之前没有想这个问题，也就是会比类到自己的未来。

见女儿没有言传，父亲又说：“只要好好学习，小学毕业了考到乡镇中学，学习成绩好就可考到县中学，或者师范学校。”

父亲的这一提示，让她马上想到学习好就可以走出乡村，能到城里去。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出农村，考到城里。但心里已经深深地落下了努力学习的种子和决心。

两年后，郭明芝考上了乡镇中学，这期间虽然她多次随父亲进城，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决心，暗暗努力，发奋学习。三年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学校幼儿教育专业。这个时候她的前途似乎很明朗，进城当一个城里人，条件已经完全具备。

柏油路越来越宽，城市的气息越来越浓，郭明芝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应该说城里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她在城里没有亲戚，像水上游离的油，想亲近却无法亲近，是城市排斥她，还是她排斥城市？

她敏感地想到今天晚上在哪里过夜，她无师自通地知道女人最珍贵的是什么，不到时候是不能轻易把它献出的，尽管他已经信誓旦旦地承诺，他将永远和她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百年和好，琴瑟和鸣。但她总觉得不到时间不够意味，不够浓度，悬着的心不着地似的。

郭明芝下了车，先到旅馆给自己订了住处，刚上了楼去房间看房时，小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会计的儿子张子兴。

压通电话，这边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了着急的声音：“你到了没有，现在在哪里哩？”

郭明芝说：“到了，在旅馆呢！”

张子兴说：“怎你到了旅馆，这里已经准备下了饭了。你在哪个旅馆，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