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倒还有几位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也有一大箩筐,某些时候,女人是打仗的借口,也是休战的借口,全凭男人怎么说罢了。
打了个哈欠,自己站起来,走过去关窗户。那两个丫头被她折腾得筋疲力尽,已经去睡了,现在院中只有那大树不时在风中发出沙沙地声音,陪着她在这里胡思乱想。
挺好的,她想,没有安狐狸的晚上,挺好的。
手刚刚碰上那扇窗户,她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一道白光,落在院中那棵大树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那白光又笔直往她的面前射来,一下便点了她的哑穴,然后抓着她扑腾着双手往外飞去。
月光下,那面具把他的脸严严的捂住,只留下双眼前那小指般大小的洞洞,那双幽潭般的瞳孔便从那洞后面,闪烁着有些邪气的光芒。
月白色的锦衣,被清寒的月光镀上一层清淡的光辉,长发未束,完全披散在背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飞舞着。
豹子一般的面具男,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绵延的宫殿顶上,快速地往最深处的那栋宫殿飞去
。
风儿在耳畔呼啸着,脸庞边掠过一只又一只萤火虫,那月亮似乎就在手边上!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她屏住了呼吸,伸出右手,去抓身边卷过的风声,凉嗖嗖的,从掌心滑过。
真好,她喜欢这种感觉。
豹子带着她一个旋转,落在了宫殿顶上,松开了揪着她手臂的“铁手”……真的像铁打的爪子!抓得她的手臂快断掉了!
张了张嘴,她却只发出一声哑哑的声音。
那面具男侧过脸来,墨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然后沙哑着声音说道:
“保证不说话,就帮你解开穴位,否则我就杀了你。”
云雪裳连忙点了点头。
他手指零空一挥,她只觉得那穴道麻了一下,接着便有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她微张的口里灌进了喉中。
她呼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着这男人,这么多次来,第一回如此镇定地看他。
瘦!高!冷漠!
“坐。”
他一掀袍子,坐了下来,看向了前方那片繁华的灯光,那边正是安阳煜宴请使者的地方。
“别坐,再飞一回!我给你银子!”
云雪裳兴奋地抓着他的肩膀,快速地说道,眼中星儿正灿烂。
话音还未落,那手已经到了她的喉上,像那回在安阳煜的龙榻前一样,捏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连连摆着手,示意着自己再也不说话了,那人才缓缓地松开手来。
“飞一回吧,就一回!”
她只揉了揉喉咙,立刻又说话了。那豹子男目透怒色,抬手就往她面前探来,云雪裳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着,琉璃的瓦,被夜色的凉润湿,她脚下一滑,身子整个就往那屋下跌去。
尖叫声,还在喉中打转,那人的手已经到了她的腰上,慢慢落在了地上,只脚尖一点,又跃了起来。
果然,又让她品尝了一次飞翔的味道。一连越过了几棵大树,到了另一间屋子的顶上,这凶豹子把她丢下来,刚想伸手掐住她,她却伸出了那冰凉的手指来,轻巧地拔开了他的大手,斜着眼睛说道:
“别掐了,你带我出来,未必是想掐着我玩?”
面具人盯着她看了半天,终是放下了手,云雪裳耸了耸肩,坐了下来。往前看去,越过那墨绿的枝叶,前方正是安狐狸那奢华如仙境的天龙宫,淡淡的雾在那金色的琉璃上萦绕,月光落在雾上,一层层淡淡银辉。
她偏过脸,看着这野豹子,白色锦衣上没有一丝花纹,简单至极,腰上悬着一只羊皮水囊。他负手站着,乌黑的发静静地垂在肩头,一直看着……天龙宫的方向。
他在看安狐狸?云雪裳心念一转,小声问道:
“豹子,你说实话,你和他什么关系?干吗到这里来偷看他?”
一说完,云雪裳的表情立时古怪了起来,并且开始往一边挪去,这男人古里古怪,对安阳煜似乎……又爱又恨……
你想,他第一回出来,说安阳煜是废物!又似乎讨厌死了自己的模样,莫非,那是吃醋?
第二回出现,又对榻上的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自己的表情又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莫非是太心痛榻上的人,所以恨死自己?
除了兄弟朋友,还有什么关系可以让他这样远远的,寂寞地看向那天龙宫的方向?断袖之癖!她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了。
那野豹子倒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片光芒。
丝竹声声,舞姿绰绰约约,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并看不清那坐的到底是哪些人。
“那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也挺可怜。”
托着腮向那片繁华看着,好半天,云雪裳幽幽地说道。
想爱的,却不能爱,爱不了,不敢去爱。所以,这野豹子总是半夜从摸进宫来偷看安阳煜吧?
“臭狐狸哪里来的魔力,不光满后宫的女人成天盼着他,就连这男人也对他死心塌地?”
她叹了口气,嘀咕着,伸了个懒腰,看向了宫外的方向。
突然,野豹子开口了,声音哑得更加难听:
“你不喜欢他?”
“喜欢?我喜欢,喜欢他上了天,入了地,喜欢他去……”
云雪裳不屑地说道,可是那野豹子凌厉的目光,却让她不得不把后面“去死”两个字吞了回去,讪讪地笑了一声,小声说道:“其实,你喜欢就好!”
野豹子转开了脸,月光在他身上洒下一身寂寞。
云雪裳站起来,踮起脚尖,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要么,我帮你?成全你和他如何?”
野豹子的瞳孔又紧缩了一下,未说话。
“这样,你就扮成我的宫婢,他晚上去我那里的时候,我就把床给你让出来,你先吃了他,他便再无话可说了,那那,我绝对不向你收媒人费,场地费,一两银子也不要,
全部无偿提供!那那,你也不用谢我,爱情是伟大的,你这么有勇气,我一定帮你!”
云雪裳兴奋了,如果促成了这一桩好事,她会不会解脱了?而且,安阳煜被男人压……太兴奋了!
野豹子的喉中响起了一声古怪无比的声音,接着云雪裳眼又飞快地白光一闪,她又被点了哑穴了!
一片云,慢慢地飘来,遮住了那歪歪的煎饼月亮。
如此静。
只听得心跳声,呼吸声,一快一慢,一轻一重,一沉一浅地交相响着。
野豹子从腰下解下了那只水囊,拔开塞子,却是一壶酒,馥郁的香钻进鼻中。他仰头,一口酒从喉中辣辣直入腹中,他闭了一下眼睛,哑哑地说道:
“他的生辰,今天。”
安狐狸今儿生辰?没听说呀!云雪裳坐了下来,目光投向了他手里的那壶酒。
野豹子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把水囊递了过来,云雪裳犹豫了一下,接了,也一仰头,辛辣入喉,滚烫烫地流进了胃中。
好酒!她轻叹了一声,咂了咂嘴。
她有酒量!
野豹子的眸子里又融入了几分光芒,把水囊夺去,又是一大口。
你来我往,二人居然把这两斤酒都入了肚。
她醉了……
“什么时候我也会飞呢?”
她站起来,伸展开了双手,那风把袖子装满,就像一双展翅欲飞的蝴蝶的翅膀。豹子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看着这只似乎就要迎风飞去的蝴蝶儿。
良久,她又侧过脸来,轻声说道:“也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生辰呢!”
声音太轻,就像梦一样,一碰,就碎了。
野豹子怔怔地看着她,站起来,缓缓伸了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两个人就那么依偎着,在这高高的宫殿之巅。
月辉,把他们萦绕,萤火虫的微光弥漫在这薄雾中,远远看去,居然,那月儿就在他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