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很坏,抱她上了马车,往宫中疾驰而去,马蹄快速敲打在青石路上,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来,他试探性地去抱云雪裳,她却飞快地躲过来。
不知道她在幻觉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确定的是,云雪裳对他起了戒心!
院中,沈璃尘和轶江月对面而坐着,不说话,不喝酒,也不吃东西,连客套话都懒得说,良久,沈璃尘起身,淡淡地说道:
“今儿,才是真正认识了你,只是,不要再想着伤她。”
说完,带着人,往外慢慢走去。
只剩下轶江月了,他却饶有兴趣地揽着燕歌儿,喝着酒,听着戏,吃着菜,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有几分惬意,几分……狠狠。
“主子,您还是心软了。”
燕歌儿给他斟了一杯酒,轻声说道。
轶江月未出声,端了酒杯,手指在杯口轻抚着,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突然,那修长的指一弹,一杯酒就泼到了燕歌儿的脸上,不过是酒滴,却在燕歌儿那凝脂般光滑的脸上打出了几颗刺目的血点来,燕歌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去,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抬手去抚脸上的伤处。
————我是去捉奸的分界线————
回了宫,无论他怎么哄她,问她,她都是离他三步远的模样,不肯让他靠近,直到夜色晚了,顺儿才一脸为难地进来,小声禀报道:
“皇上,小王子不肯让崔姑娘出宫去……”
你瞧,快瞧,铁轶都说了,崔梦手段厉害,她开始了……他们有孩子,再慢慢地,便会念起旧情,再慢慢地又会回到以前的情形,后宫三千美,争奇斗艳!
她烦躁地站起来,在大殿里来回快步走着,前几天,她还给他洗脚呢,今儿过去了,又会给他洗什么?她就不应该随他回来,外面那么自由,自己都舍弃了,却换不来他的一心一意,沈璃尘都为她空置后宫呢,他说爱自己,为何却做不到?
安阳煜见她一脸恼怒,只好说道:
“你先歇着,我去去一下。”
你瞧,快瞧,他要去看她了,再紧接着,便是孩子哭,情人哭,再接着……她转了身,丢给他一个背影。
安阳煜带着顺儿去了,云雪裳坐立不安地呆了一会儿,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干脆也往崔梦那里走去,不管会看到什么,只要是她不想看到的,她当场就要给他一耳光,然后转身就走,让他们一家人去团聚去,对,就这样做。
出了宫门,把跟在身后的宫奴们全赶开,匆匆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空处怒斥道:
“出来,都出来。”
静静的,没有声音。
“我告诉你们,我数三下,若不出来,我便让他把你们的衣裳全换成大红花的,把官帽都换成一朵花。”
她威胁着,那树影之后,顿时出现了三个人影,这都是平日里保护她的侍卫,三人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抱拳说道:
“娘娘有何吩咐。”
“不许跟着,否则也让你们去穿花衣服,绣桃花的那种。”
她恨恨地说道,转身往前走去,绣桃花的是以前宫嫔们侍寝穿的装束,透明的那种。侍卫们面面相觑着,不敢再跟上。
华清宫离天龙宫很远,走路是要半柱香的功夫的,她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从华清宫后绕了过去。
捉奸这回事,是要技巧的,要选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摸进去,打他个出其不意。她蹭蹭地抱着一根树爬了上去,爬到了那宫墙之上,往下一看,顿时脑袋晕了起来,那边又无树,可怎么下去才好?
瞪眼看了半天,终是决定咬牙一跳,为了捉奸这伟大的事情,她上刀山下火海也认了。身子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呼……她轻喘了气,真好,自己莫不是也会轻功?
睁眼,只见侍卫抱拳退开来,那三人居然还是跟上来了,此时正埋着头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不敢抬眼看她。
算了,看在……能带她爬墙的份上!她摆摆手,小声说:
“等着。”
说完,拔腿就往崔梦和小王子住的地方跑去。绕到了后窗处,猫腰,用手指在窗户上抠了一个洞,往里面瞄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只两个宫女在收拾着小王子扔得到处都是的玩具,不见崔梦,不见安阳煜,不见小王子的身影。
一家三口……去哪里了?她鼓了鼓腮帮子,脑袋往前凑了凑,想看得仔细一些。
“好看么?”
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还没看着。”
她下意识地回答道,答完,又楞住,飞快地侧过脸一瞧,安阳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谁告状的!”
她火了,叉腰,指着远处那三个侍卫就说道,不告状,又为何知道她来了?
“小祖宗,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怕你生气,没敢把你从墙头上抱下来。”
安阳煜叹了口气,从她现在的模样来看,下午看到的幻觉,八成和梦儿有关了。
你才是活祖宗,云雪裳甩手就往外走去,安阳煜连忙跟上去,小声说道:
“这是生的什么气呢?你下午那样子,把我吓得够呛。”
“是你把我吓得够呛,你想杀我。”
她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
“云雪裳,你胡说什么,我再恶,我再杀尽天下人,也不会杀你。”
安阳煜拉住了她,严厉地说道。
她挣扎着,他却不肯松开。他知道,若此时松了手,这妞心里的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得开,误会久了深了,就麻烦了,还是趁热解开才好。
“我若想杀你,何苦和你来这一回?我大可以像以前一样,把你用……锁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来哄你么?”
他把她拉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妞,不过中了轶江月的计,就对他不信任起来,实在也是该打。
“你还有脸提以前,你以前肯定不会这样对梦儿。”
听他提着以前,她懊恼地嚷嚷着,自己真蠢,以前他那样对自己,为何还要喜欢上这人。
“那大不了……也让你锁一次。”
他捧起她的脸来,放缓了语气。
“滚远点。”
云雪裳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回跑去。
远远的,只见一顶小轿正往宫外的方向走去,华清宫中,安阳东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娘呢,我娘呢?我娘不见了。”
云雪裳躲到了树后,看着那轿子远去,他终是把崔梦弄出宫了,可是,听着安阳东歌的哭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恶极了,硬生生要把那母子分开。
那,雷劈死我吧,我是坏人。
她拧了一下自己的腿,不肯让自己心软。
“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
安阳煜走过来,小声说道。
他本是有些无奈,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她忘了今儿看到的该死的幻觉,可是听在云雪裳的耳中,却是对那小轿中人的恋恋不舍。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想说句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段感情,突然就变得沉甸甸了。
今儿,真不应该去赴约。
他们两个,都这样想。
【二】我让你吃,你睡我吧。
一连几天,看似平静。
安阳东歌在众人的安抚下,终是不哭了,开始习惯没有娘亲在身边的日子,云菲霜总往那边去看孩子,一呆便是大半天,也奇怪,孩子也愿意和她呆着。
沈璃尘只在京中呆了两天,一天在轶江月那里,一天在宣家祖陵处祭拜。临走时,让人给她送了一大箱东西进来,有衣裳,有书,有各式新鲜的玩艺儿,还有一张琴,正是那张她为他抚出了“天下无人出其右”的焦尾琴,他在信中说,这琴名为:染绿。
她靠在窗口,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划拔着,发出一些铮铮演淙淙,毫无规章的弦音。安阳煜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倚在窗口,看着那漫天的红霞发呆。
他也知道了她为沈璃尘弹的那一曲,那样铿锵的一句天下无人出其右,确实让他有些郁闷。在她心目中,始终也是有那人的影子的,如果他不是抢先一步把她抱上了榻,如今又会是什么格局?
以欲开始的情,真的能天长地久么?还是当欲平淡之后,她会发现,那优雅还是吸引着她?
“娘娘,皇上来了。”
宫婢小声提醒着,可她仅蹙了蹙眉,便坐下去,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琴弦上划拔着,弄些不成调的音符出来。
“顺儿说你不吃晚膳?”
他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染绿琴上,这是一张古琴,传说是一位极美的歌妓留下来的,这歌妓爱上了一位富家公子,那公子以琴相赠以为定情,那歌妓从此闭门不见客,只等公子来迎娶,可没想到公子在来的途中出了事故,跌进了山涯之下,歌妓便抱着琴从那出事之地一跃而下,殉了情,人跌进了深渊,琴却被树枝挂住,流传了下来。
他本来想说,弹一曲,可是一想,以往他也要求过,她只送了自己一记白眼,可是沈璃尘让她弹一曲,她却爽快地送上了那一样让他
醋得要死的曲子,罢了,不开口也罢,免得又让自己心里受堵。
他又问了一回,她才懒懒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了眼,轻飘飘地说道:
“减肥。”
安阳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难不成就为了沈璃尘说的那句:你倒是丰润了不少?可是看看她这几天,瘦得飞快,又和刚找到她的时候一样了,立于窗口,那风吹来,他都紧张着怕这风把她卷走。
该死!
他的脸色垮了下来,伸手,就把她还在琴弦上胡拔乱弹的手指扒开,不悦地说道:
“吃饭。”
“你不要批折子,不是要开大考了么?你不要去安抚京中考生?不要去视察京中军务?”
她趴下去,懒洋洋的,目光还是盯着外面的天空发怔。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更恼了,怎么哄,她都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难不成一个幻觉就能抵消了他做的一切?
“我要睡觉。”
她呶了呶嘴唇,眯起了眼睛。
“吃了再睡。”
他一把抓起她来就往桌子边上拖,跌跌撞撞的,硬把她拉到了桌子前面,满满的一桌,全是她素日喜欢的菜,她并不太吃爱吃素,羊肉是她的最爱,烤羊排,香喷喷地在炉子上面滋滋冒着热气,若是往常,她一定扑过去了,再嚷着:来杯酒吧。
可是,她现在只瞟了一眼那羊肉,就抓起了筷子,数起了碗里的饭粒。他想斥她一句,可是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忍了,只听得她轻声说道:
“安狐狸,做坏人累,做好人也累,反正就是累。”
她是心里有负担了,她觉得分开了别人母子太残忍,都是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她知道母亲对一个四岁小孩的意义,这些天来,她就在这好和坏之间来回摇摆着,折磨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消瘦。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罪过,安阳煜的气一下子全没了,反生出几分歉疚来,他探过了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声说道:
“不关你的事,而且她可以随时来看东歌,只是和我没有关系罢了。”
云雪裳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才叫有事呢!只要你们有儿子,只要她有心,难免会有旧情复燃的一天,那你用鞭子勒死我的时候也会到来。
扒了几口,丢了筷子,她干脆爬上了榻,蒙头就睡了起来。
好半天过去了,一股淡香顽强地钻过了被子,钻进了她的鼻中。安阳煜拉开了被子,她微微睁开了些眼眸,他就一把拉起她来,右手揽着她的脖子,左手端了碗,自己一口喝了,然后俯身就往她的唇中度来。
居然是菡萏酿的酒,她皱了皱眉,他却用舌尖强势地撬开了她的齿,把这酒往她的喉中推去。
她咳嗽起来,他却眉开眼笑。
“好喝么?”
“你真过份……”
她没说完,他又钳住了她的下巴,依着刚才的样子往她嘴里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再没松开她,一口接着一口,居然把一碗酒都用这种法子,一半进入她的喉,一半入了他的腹。
酒也喝了,吻也吻了,他眉眼间越发的惬意起来,把碗丢开,自己也钻进了被窝,揽住了她,小声说道:“还气什么呢?我命都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