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愕然看着她,心想你疯了,我算什么身份,我去请极王?
赫连暖琴已经不理他,悠悠然负手转身,背影镂在新升的一轮明月里,傲然而高远。
“叫极王殿下,来和我说话。”叫极王殿下来和我说话。这大概是北瑾皇朝建国以来,下级对上级最牛气的一句话了。
“不去么?”赫连暖琴对那呆在原地的衙役微笑,“如果等到我问第二遍,阁下才去催请极王,只怕到时连裤子都没得穿了。”那衙役立即飞奔而去,自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一溜烟跑得不见。余下人面面相觑,刑部主事和九城衙门副指挥使蹲在人群后,愤声大叫:“连壁,你侮辱朝廷命官,践踏官家尊严,不自缚请罪于殿下座前,还敢胆大妄为要殿下来见你?等殿下来了,你等着被庭参,被夺职,被下狱!”
“哦?是么?”赫连暖琴不以为意,“那等殿下来再说吧。”
“殿下会亲自来见你?”九城衙门副指挥使嗤之以鼻,“你做了这等不知死活的事,还想殿下来见你?难道你还准备领赏?”
“也难说。”赫连暖琴浅笑,捶捶腰,“哎,腰酸。”立即有人飞奔去搬来藤椅。“话说多了,渴。”几个人为该谁去给司业大人彻茶,抢打起来。
大橹树亭亭如盖,洒下一地荫凉,树荫里紫藤椅中坐着悠然自得的赫连暖琴,青瓷盖碗里香茶袅袅,抿一口,笑眯眯瞧一眼那群白猪。墨家大少在一旁站立的笔直。
树后一群堂堂朝廷官员和巡捕,脱了个半精光,蹲成一圈在初秋的风中瑟瑟。
萧长歌从大轿内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对比鲜明让人无比胸闷的一幕。
“殿下——”刑部主事和指挥使大人一看见那绿呢金顶大轿脸色就变了,再见金冠王袍一身正式朝服的萧长歌从里面出来,便知道他是直接从朝中赶来的,神情更是震惊,慌忙奔上去要去请安,忽然又发觉这样子太失礼,唰的一下又蹲下。
一群狼狈的人一边躲在暗影里遮脸挡臀的给萧长歌请安,一边恨恨扭头盯着赫连暖琴——胆大不知死活的小子!王爷真来了,等着倒霉吧!
赫连暖琴摆摆手,学生们知趣的退下,临走前担忧的看一眼赫连暖琴,被她从容的笑意安抚。“王爷光降,翰林蓬荜生辉,”赫连暖琴笑吟吟手一引,“此地有香茗清风,骚人雅客,绿荫如盖,正宜清谈。”
一身正式紫金五爪蟒龙朝服,戴鎏金紫晶王冠的萧长歌,看起来不同平日的清雅皎洁,却更生几分华贵端肃之气,他立于赫连暖琴三步之外,目光在藤椅小几清茶点心及裸男们之上掠过,似笑非笑。
果然是暖儿的风格。
谦虚完了,便是泼天大胆。
天下也只有这个女子,能将重拳藏于棉花之中,将利刺含于巧舌之后,看似步步退让委曲求全,实则把持坚定石破天惊。
“既然是对坐饮香茗,清谈共金风,再那么多骚人雅客就没意思了。”萧长歌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不是阁下待客之道。”
两个倒霉官儿和一群倒霉衙役露出雷劈了的震惊神色——王爷不是该立即怒斥、严责、下令解救他们、当场罢免连壁吗?
连壁不是该立即放人、下跪、再三解释道歉、乞求王爷饶恕吗?王爷居然就这么视而不见,还和这小子谈笑风生?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坦然以对,还敢邀请王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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