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顿了一下,问道:“像你这么崇尚自由,热爱闯荡的人,跟着我做事,整日里循规蹈矩,受人约束,一定感觉挺憋屈吧?”
“怎么会呢,”他说,“当年要不是您把我和白杉从刽子手的刀下救出来,我们两个早就没命了。这王府虽大,可规矩并不多,属下住在这里,非但不觉得拘束,反倒是有种落地生根的感觉。至于白杉,您别看他面上不苟言笑,其实他心里面,一直拿着主子很打紧呢。只是他这人别扭惯了,心里越在乎一个人,面上越要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嘴脸。这世上,也就苏蓉能看穿他了。这两人能修成正果,我一点都不意外。”
白杉,白桦,苏蓉……
呵,没想到天性凉薄如我,此生也会有这么几个忠仆,益友。
也好,等着日后我漂泊累了,还有个家可以回。
连着赶了一天的路,是夜,本王找了一处客栈下榻。
叫了一壶酒,一碟子花生米,斜倚西窗,对着月亮,又是一阵浅酌。
月色如水,寂寞如雪。
也不知那深宫里的燕小玖,此刻是否正秉烛批阅奏折。
一壶酒饮尽,本王又叫了一壶,正待继续喝,却听着身后传来了一声讥笑,“怎么,借酒浇愁?”
那人声如金玉,琅琅动听。
本王愣了一下,回身看去,“瑆琅?”
“是我。”他绕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风度翩翩的坐下,道:“我听命格老头说,你最近正在闹失恋,整日里郁郁寡欢,本仙君为表关心,特地过来看你一眼。”
本王苦笑了一下,取来另一个杯子,给他倒上了酒,问道:“当真不是来看我热闹的?”
“热闹也可以顺便看一看。”他说着,喝了一口酒,摇摇头道:“比着白羽星君酿的逍遥醉,味道可是差远了。”
“有的喝就不错了,”本王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问道:“你三更半夜来我房间,是有什么事呢?”
“好事,”他抓了把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说:“昨儿玉帝突然念叨起你来,似乎有些想念。我和命格他们合计着,要不要趁热打铁,上书一封求玉帝开恩,准你重回天上。”
“回天庭?”本王皱了皱眉。
“是啊,”瑆琅笑的甚为开怀,“估计玉帝气也该消气了,让不让你回去,也就是他点点头的事。此事东华帝君已经答应帮忙,想来不会太难。”
“可我不想回去。”本王道。
“不想回?”瑆琅愣了一下,“该不会是为了凡间的那个小皇帝吧?”
本王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说天璇,”瑆琅有些好笑,“你明知道,你从他身上取走了情根,那孩子就不会再爱。你何苦还要留在他的身边,徒增伤感。”
本王呼了口气,“我知道啊,可我在人世间待得久了,已经爱上这花花世界。这儿虽说会有天灾*,生死离别,可起码有家有温暖,比着终日清冷寂寥的天宫,好太多太多。”
星琅:“可你——”
“不必劝我,”本王道,“你就当我堕落吧,那庄严肃穆的天宫,不适合我这种人在此处,而心在他方的人待。我今后,还是留在凡间吧。”
瑆琅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这般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吗?”本王笑笑,“陵光也曾这样说过我。可怎么办呢,我这人性子太过执拗,一旦认准的事,轻易是不会更改的。就好像我爱上一个人,爱上一片土地。”
瑆琅攥了攥拳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都道是人怕死鬼怕生,你这几十年就是一轮回,死了活,活了死,就不觉得厌烦么?”
“习惯就好了。”本王说着,搓掉了花生外的红衣,扔进了嘴里,道:“我前几辈子,还没有四识呢,不也活的好好的。”
“罢了,”瑆琅摇摇头,有些愤懑,“既然劝不过你,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只是——”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我,“这是我向老君讨来的忘情水,我见你为情所困,难以释怀,所以给你讨了些来。生离死别既然不能幸免,可起码,感情上不要有太多的负担。”
“忘情水?”本王接过瓶子看了看,“我还当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这东西,竟真的有。喝下去,便能忘掉一个人吗?”
瑆琅:“是啊,你将彻底遗忘,彻底释怀,下一次再见到他,不会感到一丁点的难过。”
“是吗?”本王摩挲着瓶身,“这倒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