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麟无奈地笑了起来。
隔了半晌,杜昔也笑了起来。
男人与男人,要说真心话,要不就喝到挂,要不就干一架。
“我这场球已经踢得很认真了,我以前在国内从来没这样跑动过。”杜昔喘着气,也坐了下来。
吴麟没再说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地下货仓昏暗的灯光:“有的事情,不是我生活在天堂,不知人间疾苦,而是你们在井底,不想爬出来。我在英国生活了好几年,真的感触很深,人家纽卡斯尔,人家伍尔夫汉普顿,以前都是工业重镇,都做错过,大家都错过,谁都错过。”
“英国人的河水也曾经漆黑,枯干,甚至断流,但那样就一句,你懂我的苦吗?就任随它越来越糟?英国足球被欧洲封杀过很长时间,那时也就一句,我们的俱乐部穷到无法运营,我们球员生活条件都不好,就不搞了?”
“那现在世界上最好的联赛从何而来?”
“你去看看现在英国的前工业城市,哪座不是鸟语花香,那条河不是清澈奔流?”
“中国足球再失败,从1980年到现在,30年而已,就因为这30年的弯路,我们就一盘否定它吗?中国人就从此不踢足球?中国联赛烂了十年,就由它去死?”
“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少年足球教练还在坚持?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对足球还有一片热诚的中国足球人在咬牙撑下去?你大哥“猎豹”用做生意钱搞的足球学校是假的?你没去过?”
杜昔沉默了。
吴麟挽起衣袖,擦擦嘴角的血:“杜昔,你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我吴麟不是什么圣人,我向来不认为自己需要得到什么荣耀,如果我的国家队是巴西,我可以连国家队都不进,因为巴西队还有内马尔还有卡卡,还有胡尔克……”
“但我偏偏是中国足球的幸运儿,你知道吗?有的事,不是我想做,我也想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陪女朋友。可是,有时我想想我启蒙教练,想想在场边给中国队擂鼓的东北大叔们,想想我回国看到的踢少年足球那些孩子……我能力不算大,我不能改变中国足球国内现状,也不能让全中国多出几十万个业余免费球场,可我愿意尽我能力范围,帮中国足球一下。”
“我能想到的,就凭借自己在欧洲站稳的这一点点脚跟,把国内一些最有潜力的球员拉过来,坦白说,西欧这里足球土壤就是肥沃很多,一个中国球员站稳了,就能拉两个,两个站稳了,就能拉四个,能够有一批中国球员踢好了,中国队就能出成绩,哪怕就是几年,十年,或者仅仅一两次大型杯赛。”
“但杜昔,你知道吗?中国足球就缺这个,就缺一个鼓励,一次转机啊!”
吴麟软软坐在地上,脸上认真得像个小孩:“一个亚洲冠军,也许国内几十家快倒闭的足球学校就可以撑下去,一些快被改建成房地产的球场就可以喘口气,也许上万的孩子就会想,我也要踢足球!而其中,也许就有一个未来的c罗,梅西。”
杜昔一直没有说话,可这厮的老脸上,没有再浮现不屑的笑,杜昔上前,对吴麟一伸手:“都是“也许”。”
吴麟一把拉住杜昔手,站起来:“都是“也许”。”
也许,不是必然,但已经值得拼搏!
“行。”杜昔一拳轻轻打在吴麟胸口,压低头,不让大球星发现自己有点湿润的眼眶:“我被你说服了,我给你传球,我和你一起去帮中国队拿回亚洲杯,只是……”
“只是?”吴麟仔细认真地看向杜昔:“有什么直说,都行。”
“我们登机时间是多久?”杜昔问。
“艹。”吴麟连忙奔向远处地上两个背包:“完了,要过时间了!”
杜昔呸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尼玛要是误机了,你得出钱给老子补票!”
久久未使用的废弃货仓吊灯亮起又熄灭,除了一片类似野兽搏斗的痕迹,再没留下什么……
可,在地球远端,另一片大陆某个国家男子足球的命运,从此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