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产一事后,章弥以年老衰迈之由辞了太医院的职位。这次来请脉的是温实初,他一番望闻问切后,瞬间静默,神色微有惊异。
我挥手命侍奉的宫女下去,淡淡道:“莫不是本宫的身子还有什么更不妥的地方?”
他蹙眉深思片刻,小心翼翼道:“娘娘是不是用过麝香?”
“麝香?!”我愕然,“章太医说本宫孕中禁忌此物,本宫又怎么会用?即便如今,本宫又哪里还有心思用香料。”
他紧紧抿嘴,似乎在思量如何表述才好:“可是娘娘的贵体的确有用过麝香的症状,只是分量很少,不易察觉而已。”他蓦然抬头,目光炯炯:“娘娘?!”
我心里一阵阵发紧,思索良久,摇头道:“本宫并没有。”然而说起香料,我骤然想起一事,这些日子来,我只在一处闻到过香料的气息。于是低低唤了流朱道:“你去内务府,想法子弄些慕容妃平时用的‘欢宜香’来。”
流朱一去,温实初又问:“娘娘是否长久失眠?”我静静点头,他沉默叹气道:“贵嫔娘娘这番病全是因为伤心太过,五内郁结,肝火虚旺所致。恕微臣直言,这是心病。”
我默然。他眼中是悲悯的温情和关怀:“喝太多的药也不好。不如,饮莲心茶罢。”他为我细细道来:“莲心味苦性寒,能治心热,有降热、消暑气、清心、安抚烦躁和祛火气的效用,可补脾益肾、养心安神、治目红肿。”
我恍然抬头,涩涩微笑:“莲心,很苦的东西呵。”
他凝视我片刻,道:“是。希望莲心的苦,可以抚平你心中的苦。”
我转头,心中凄楚难言。
温实初低声呢喃道:“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为谁苦?双花脉脉相问,只是旧时儿女。你可还记得这首曲子?”我点头,他继续说:“小时甄兄带着你去湖里荡舟,你梳着垂髫双鬟站在船头,怀里抱满了莲蓬,唱的就是这支歌。”他的声音渐渐低迷柔惑,似乎沉浸在久远美好的回忆中:“那个时候我就想,长大后一定要娶你为妻。可是你有着凤凰的翅膀,怎是我小小一个太医可以束缚住的?”他转眸盯着我,疼惜之意流露:“可是看着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宁愿当初自己可以死死束缚住你,也不愿见你今日的样子。”
我原本静静听着,然而他越说越过分,忘了我与他的身份。心中有莫名的怒火翻腾,忽然伸手一挥,床前搁着的一个丝缎靠枕被我挥在了地上。
落地无声,他却被我震住了,我喘一口气,道:“温太医今日说得太多了。今时今日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本宫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太医,本宫是皇上的妃嫔,永远只是如此而已。本宫感激温太医的情意,但是温太医若再让本宫听到这样的话,就别怪本宫不顾多年相交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