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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窃国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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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要求?我的眼角扫了她一眼。昏暗中,我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她镇定自若。当初在蛇人攻破高鹫城,千钧一发之际,她也同样如此镇定的。如果我转投二太子的话,那这个功劳纵不能南面封王,封个公侯总可以吧

太子忽然叫道:“表妹夫,救救我啊,我封你为侯!”他心急之下,已在乱叫了。我心中一凛,道:“殿下,这儿守不住,我带你出去。”

太子忽然一怔,道:“我一个人走么?”

我道:“是!”说着时,心中也如刀绞一般疼痛。我不知道带太子走了以后,路恭行扑空之下,会不会对因绝望这三个太子妃泄愤,但此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子忽然道:“不成!”他放开了我的手,站到她们跟前,道:“人生在世,妻儿是我的一切,纵然二弟要杀我,那就让他杀吧。”他本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却说得大有气慨。如果他肯不顾一切随我逃跑,我反倒好受些,但此时更加难受。

我是个什么人?在这生死关头,我连太子都比不上!我心中豪气顿生,道:“那好。殿下,今日你便是死了,我就陪你,死得象个英雄的样!”

一说到死,太子却又软了下来,道:“什么?要不”我不等他再说,喝道:“这儿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

太子怔了怔,道:“什么?”这时,她忽然站起来道:“去观景台!”

在微微的烛光中,我看见她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早就听说她是太子一正二侧三妃中最得宠的一个,也最早怀孕。我的心中一疼,道:“那快上观景台!”

只要是她说的,便是那儿守不住,我也认了。太子倒是眼睛一亮,道:“不错,那儿只有一条小路,快走!”

他倒又来了劲,端着烛向前走去。她们跟在太子身后,走过我身边时,我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似乎也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

那观景台在寝宫后院,甚是高大,其实是个空心圆柱。因为帝都太大,深宫中住得久了会觉得心烦,因此当初便造这观景台,让不能出宫的下人嫔妃有空眺望远景散散心。观景台都是用巨石垒起,也不是太高,充其量不过十余丈,其实还没有城墙高大,但因为在帝宫这一带却是最高的了。如果路恭行推倒观景台,那我们便走投无路。只是这观景台极为坚固,单凭一两百个人,不是一两天弄得倒的。

等他们上了观景台,我正想让赵晃他们也过来,但门口忽地发出一声呐喊,执金吾们如潮水一般涌入寝宫。我提枪冲了上去,到了那几个巨斧武士身边,叫道:“快退,跟我来!”

这时一支长枪忽地从一边刺出,一个巨斧武士举起长柄斧架去,枪斧相交之下,他居然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我吃了一惊,冲了过去,一枪架住那人的长枪。虽然架住了,但我也只觉虎口一热,这一枪之力大得异乎寻常。我失声叫道:“陈忠!”

有这等力量的,除了陈忠,还有何人!我刚叫出,却听得那人应道:“末将在!”

陈忠脑子有点简单,听得我的呼喝,居然还会应声。我骂道:“混蛋,居然连你也反叛了!”

陈忠一臂受伤,他的伤势比我的左臂上的伤更重,但他只以单臂使枪,我便难以应付了。此时我已明白,现在我们对付的哪里是华而不实的执金吾,而是不折不扣的帝国军!怪不得这两百来人会如此之强,文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料到路恭行会带一支帝国军暗中回帝都起事,他原本算定的优势已荡然无存。

陈忠满面羞惭,他是邢铁风的下属,邢铁风被关押后,他这支部队自然也在文侯要解决之列,怪不得路恭行能将他带来。他手上长枪缓了缓,我的枪一抽,已反搁在他的枪上,此时再向前刺去,定能将他刺死。但若是旁人的话,我这一枪自然毫不犹豫就刺出了,眼前去是陈忠,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我也是缓了一缓,边上有个士兵忽然一枪向我刺来。此时我的枪还搁在陈忠的枪上,一时间抽不回来,哪里还能挡住,边上几个巨斧武士自顾不暇,根本没机会救我。我魂飞魄散,心知此劫难逃,正要闭目受死,哪知陈忠忽的将身一横,肩头一下顶住那士兵。陈忠的力量比蛇人还大,那士兵又不甚魁梧,被陈忠顶得倒飞出去,爬起来骂道:“王八蛋,你吃里扒外么?”

陈忠眼里也流下了泪水,叫道:“楚将军,今日我陪你死吧。”他忽地转过身来,长枪一横,又挡住了数人。我没想到陈忠居然会这么做,心头一热,道:“好,陈忠,就算你骗我,我也相信你。”

反正要死了,死在陈忠枪下,也是一样。陈忠是个实在人,他绝不会骗我的,说愿与我一同赴死,那他说的便是实话。只是他转而与原先的同僚为敌,出枪却大为迟缓,只是阻挡,也不进攻。我与陈忠一共与蛇人相斗也大战上风,即使他不愿杀人,有他替我防守,也已足够了,我压力顿轻,虽然只有七个人,但一时间这上百个穿着执金吾军服的帝国军竟也迫不上来。

我们且战且退,一个巨斧武士手中一慢,中了一枪,登时被乱刃分尸,但我们毕竟已退到了观景台。观景台的门不大,一守住门,能攻上来的士兵更少,守得也更加容易了。我松了一口气,心知已缓了口气,这时路恭行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旁人退后,决死队跟我来。”

路恭行已走上前来,到了十几步外,他站住了,道:“楚将军,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和平时大不一样,又阴又冷。我哼了一声,道:“路将军,这些话也不必说了,今日你要过去,便请踏着我的尸首过去。”

路恭行叹道:“楚将军,我真不明白你是个怎样的人。按理,象你这么婆婆妈妈,在战场上早就该死了,可偏偏你能屹立不倒,连陈忠居然也会反戈一击。”

陈忠在我身后重重地喘息了一声,似乎心有所动。我大声道:“路将军,现在婆婆妈妈的可是你了。”

路恭行忽地一笑,将手中长枪扔开,道:“楚将军,你其实走错了一步棋,这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便你也该明白,里面地方狭窄,长兵难有效用。你弃己之长,难道还能守到几时?”

身后的巨斧武士都“咦”了一声,他们用的都是长柄斧,力劈猛砍,威力极大,但进观景台的确就难以挥动了。路恭行只是一句话,便让这几个死都不怕的勇士心中也动摇了。我心知不能任由他逞口舌之利,喝道:“不必挡得太久,等天一亮,火军团便会赶到,到时你们还有哪条路可走?”

我的话也让路恭行身后那些士兵都“咦”了一声。火军团的神龙炮威力无比,他们都曾亲眼目睹,而火军团本身也是支惯于冲锋的强兵,我这句话一般让他们心中惶惑。

路恭行厉声道:“不要慌!此时到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难道还攻不破他们么?决死队,上去!”

他身后有几个黑衣人已冲了上来。我身上一凛,正待打点精神,忽然有个黑衣人道:“路将军,楚将军是个英雄,请给我个机会与他一战。”

这是徐蒙的声音。这徐蒙是二太子新招来的保镖,上次在醉枫楼安乐王席上与我以筷子比试枪法,武昭老师虽说我胜了,但我明白只是平分秋色,是个和局。此人黑眚枪妙绝天下,也是个枪法高手,却大有磊落之气。

路恭行有些不快,道:“徐将军,此时你还要节外生枝么?”

徐蒙道:“将者不死无名之辈。楚将军枪法高绝,徐蒙原与他一战,身死无憾。”

这徐蒙也算有点泥古不化了。我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有些感激他。如果他们一拥齐上,我只能求上天保佑撑得几时算几时,但一旦和徐蒙比枪,我拼得一死,可以多支持许多。我不等路恭行再说,抢先道:“徐兄真是壮士,楚休红愿与徐兄决一生死。”就算路恭行不同意,现在这喘息之机也被我抓住了。

路恭行似乎有些不愿,但勉强道:“好吧。”说着,退后了一步。眼见他轻易答应,我却反而一阵疑惑。此时他已占尽上风,以路恭行这等人物,绝不会生事说让徐蒙与我决斗来浪费时间的。

他一定有暗器!

一想到这点,我眼角扫了徐蒙一眼。果然,徐蒙手握长枪,但右拳却明显只是虚握着。我心头一阵寒意,知道自己差点堕入路恭行的圈套了。他哪里是答应徐蒙与我决斗,而是要徐蒙暗算我!

想通了这点,我装作不知,将长枪交在左手夹在肋下,右手的百辟刀入鞘道:“领教徐兄高招。”入鞘时右手尾指却已勾住了腰间的流星锤。

这流星锤是李尧天送我的,我平时也常在练习,李尧天说练会后五步之内百发百中,现在我和徐蒙相距恰在五步。这么做虽然极其阴险,但生死攸关,也只好阴险一回。只是这徐蒙的暗器是什么?

徐蒙抱着枪,向我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我定会好好安葬你的尸身的,放心。”他大概觉得我是必死了,此时也漏了句话。我也相信他定会好好安葬我的,但我更想活着。

他的长枪一摆,忽地大喝一声,枪头又乱成一团黑雾。当初以筷子比试,还看不出这一招的厉害,此时他用的是长枪,这团黑雾便如千万把快刀飞速转动。我见他一枪发出,右手忽地向我一扬,不等他发出暗器,右手一滑,手已滑入流星锤的皮套,一把抓住流星锤,猛地掷了出去。

我没有用枪招去引他注意,流星锤飞出,眼前寒光一闪,左肩又是一疼,长枪登时落地。也就在同时,徐蒙大叫一声,仰天翻倒。

我的流星锤正砸在他的面门。流星锤只有两斤重,但因为又小又沉,这一锤大概将他的颅骨都砸碎了。他刚一倒地,只听得路恭行叫道:“快上!”几个黑衣人猛地冲了过来。流星锤此时恰好收回手中,一个黑衣人已疾冲而至,一刀向我劈了过来,我已站立不稳,手又是一扬,流星锤再度击出,正砸在他的前额,这黑衣人立时毙命。我左手往地上一撑,翻身跳起,倒退进观景台中,叫道:“小心了!”

陈忠让我入内,举枪守在门口,两个巨斧武士则守在他身边。门口顶多也只能站三个人,另两个巨斧武士扶着我上了几级阶梯,门口已有人在与陈忠他们交手。

徐蒙打出的是一支袖箭,如果不是我发锤在先,这一箭刺中的定是我的咽喉。我扔掉这袖箭,站起来道:“快退上去!快退!”

在门口固然可用长兵,但是路恭行的人太多了,陈忠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我翻身起来,正要再冲下去,却只觉左臂疼痛不堪,根本用不出力来。一个巨斧武士叫道:“楚将军,你肩上在流血!”

这左肩原先就受过伤,今日前后俱中了一箭,再也发不出力了。我皱了皱眉,道:“无论如何都要挡住!”但此时右臂虽能用力,可是只有一条手臂,刀法也大打折扣,我根本不抱多大指望了。

门口有个巨斧武士发出了一声惨叫,有个黑衣人一刀捅进了他的下腹。这巨斧武士负痛之下,竟然一把扔掉了长柄斧猛地抱住那黑衣人,边上早有两个冲上来,两口刀齐齐刺入他的肋下。我心惊之下,叫道:“陈忠,快上来!快上来!”

那巨斧武士身体魁梧,虽然死了,巨大的身躯堵住了门口,路恭行的决死队一时也冲不上来。陈忠和另一个巨斧武士无心恋战,拖着长枪巨斧奔上来,我从腰间取出了手弩,哆哆嗦嗦地往里装钢箭。此时只恨当初薛文亦给我的箭太少,我恨不得弩中可以装得七八十支箭进去才好。

观景台共有五层,我们上了第四层,四个巨斧武士被冲上来的决死队砍翻了三个。再往上便是太子他们所处之地,我知道现在实已退到了绝路,也只剩了我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不能再退了。陈忠将长枪一扔,伸手到腰间拔出刀来,喝道:“再有上来者,不要怪我了!”

一个黑衣人的尸体忽然直直站起,我大吃一惊,陈忠却叫道:“有人有人顶着他!”

他身后有人!我恍然大悟,但箭已发完,我一撑地,猛地站起来,*着墙壁,右手已解下那流星锤,喝道:“快出来!”

那具黑衣人的尸体忽然飞了起来,一个人猛地跃上。陈忠*在门口,这人飞起一脚,正踢中陈忠耳后,陈忠被他踢得向我这儿倒了过来,我一把扶住他,只觉他的身体重得如山一般,若不是*着墙壁,只怕会被陈忠压倒。而这人踢翻陈忠,一刀忽地向另一边那巨斧武士砍去。这一刀快如闪电,那巨斧武士已是筋疲力竭,毫无还手之力,咽喉被那人一刀砍开,缓缓坐倒。

这是路恭行!

我把晕过去的陈忠向边上挪了挪,颓然道:“路将军,你还是赢了。”

路恭行一身黑衣,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只是他眼中全无得胜后的喜悦,看着我道:“楚将军,没想到我的决死队居然会有大半死在你手上。”

我强笑了笑,也不说话。其实也不都是我杀的,我只杀了两个黑衣人,这十几个中大多是那四个巨斧武士所伤。我道:“路将军,恩怨今日俱尽,你杀了我吧。”

路恭行看着我,眼中竟似有些泪光:“楚将军,当初我们在高鹫城并肩作战,难道那时的情份都要了了?”

我一阵黯然。路恭行一向雷厉风行,到了这时居然却缓了手,他一定也想到了那时我们的友情。我叹道:“路将军,有时我真觉得在你麾下时便战死,倒是件幸事了。”

路恭行沉默了一下,眼中也有些黯然,忽然抬起头道:“楚将军,你降吧。纵然你不愿为官,我也可以保你无性命之忧。”

我喃喃道:“晚了,晚了,走得太远了。”

我一把从陈忠身后抽出手来,流星锤猛地向他掷去。此时我与他相距连五步都不到,这也是我蓄力已久,流星锤发出一声尖啸,直取路恭行面门。

路恭行定逃不过这一锤了,我掷出流星锤后,心中却又有些后悔,路恭行却忽地将身一侧,险险避开,手中刀猛地一掠。流星锤的套索是鹿筋所制,很有弹性,但此时崩得笔直,路恭行长刀一掠,一下将鹿筋划断,流星锤“砰”的一声击在墙上,石粉四溅。

完了!

我心中一沉。流星锤已是我最后一手了,现在连这也被路恭行破去,我已再没有取胜之机。到了此时我心中反倒平静下来,只等着路恭行杀我。哪知路恭行被我暗算了一锤,却仍无愠色,道:“楚将军,请你,降我。”

他这话如同一个霹雳,我只觉浑身乏力“扑嗵”一下跪倒在地。路恭行到了这种时候还想让我投降,难道我真的要降么?我抬起头,看着他道:“不。”

路恭行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道:“那好吧。”他踏上一步,举起刀来,向我当头劈下。我已跪在地上,双脚猛地一蹬,人在地上翻了个滚,右手已拔出百辟刀来,一刀倒挥而上。

这才是我的最后一招。

路恭行已见我跪倒,只道我束手待毙,但不曾想到我还能反击。两刀相击,他的刀没有我的百辟刀锋利“当”一声,竟被我砍断。我单腿已然坐起,百辟刀已趁势攻上。路恭行手无寸铁,退了一步,喝道:“刀来!”边上有个人忽地抢上,将一把刀对着我掷来。我侧了侧身,正要让过这刀,哪知路恭行只退半步,忽地又向前踏了一步,一把抓住刀柄,手中刀仍是向我刺出。此时我仍未站起,百辟刀也不收回,猛地一刀砍上,只道这一刀不砍断他的刀也会让他的刀砍飞,哪知路恭行刚抓住这刀,本是前冲之势忽地退后,右手已弃刀,叫道:“刀来!”

刹那间我已明白路恭行的用意,这一招他的练熟了的,掷来之刀只是虚招,直正的杀手在下一刀上。我已用全力去格他弃去之刀,这下一刀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当”一声,这刀被我格开,但预料中路恭行的下一刀却不曾刺出。我不由一怔,也不敢上前,看向路恭行,只见他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仍是空空的。我心头诧异,眼光也向外看去,此时曙色微露,寝宫中到处是人,但这些身着执金吾制服的士兵都在四散逃开,大门口却有许多盔甲鲜明的士兵正涌进来。

是火军团!我心中一喜,只觉浑身力量都散去了。即使面对着路恭行,我也再没有余力抵挡。

路恭行忽然叹道:“天命有归,非战之罪,唉!”他这声长叹极是颓唐,似乎有着无限的痛苦。我勉力提劲站起,道:“路将军,降吧,我愿保你性命无忧。”

这话也是他对我说过的。路恭行苦笑道:“楚将军,你不愿降我,难道我愿降你么?”

我也默然无语。路恭行秉性随和,但内心里实是个极高傲的人。他为二太子殚精竭虑,到了此时功亏一篑,这等打击比受伤还要重。

他忽然跪下,向下跪了个头,道:“殿下,恕微臣无能之罪。”

下面有一群人走了进来,那些金吾卫纷纷弃械投降,有不降的立被斩杀。当中之人正是文侯,在他身前有个手持长枪的武士,枪尖上挑着个首级,挂着片白布,上面用鲜血写着“叛贼之首”看样子,依稀正是二太子。

路恭行站起身,道:“楚将军,当今之世,君弱臣强,外患不断,以至于纷乱四起。当初在高鹫城时栾将军曾对我说,将在外,乱命有所不从,我也甚以为然。只是,当事已无救,我也一样无可奈何。”

我恍然大悟,当初我还在龙鳞军时,右军代主将栾鹏因为不服武侯与苍月公合兵之议,想要兵谏,当时说路恭行统领的前锋营不足虑,当时我便觉得栾鹏与路恭行之间似有协议。看来也的确如此,当初路恭行一定默许栾鹏行事,但后来路恭行根本不曾为栾鹏说话,这个谜团直至今日方始打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却毕竟非凡人所为。

路恭行喃喃道:“楚将军,我曾向殿下上三策,上策为集中力量猛攻皇宫,中策为生擒太子为质,下策为刺杀文侯,以绝后患。只是殿下父子情深,又恨文侯算计,只取了下策,等我发现刺杀失败,再回过头用上中二策,便来不及了。唉,一步错,步步错,若以我的决死队与残军杀入皇宫,你说能有几分胜算?天命有归,纵算尽千般人力终不能回。”

我只觉身上一寒。文侯已算到了二太子会攻打皇宫,他也对皇宫加意防范,但却没算到路恭行早就训练了这一支人马,竟会以军人扮作执金吾,对他的力量估计不足,只怕真个会被他得手。路恭行也是第二次说这个“天命”了,我没办法反驳,只是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路恭行眉头一扬,忽然笑道:“果然,哈哈,果然。”

这时下面又是一阵乱,有个老人大声叫道:“路恭行,你这忤逆之子,还执迷不悟,与反贼一路么?快快下来领罪!”

那是路翔的声音!我吃了一惊,道:“是令尊!”

路恭行被他父亲这般痛骂,却也没什么懊恼之势,伸手到墙边拣起方才那把刀。我吃了一惊,只道他还要困兽犹斗,路恭行眼中却闪过一丝嘲弄,道:“楚将军,你也看得我忒小了。”

我一阵茫然,看着路恭行拿着刀走到窗边,大声道:“父亲,各为其主,忠孝不能两全,恕孩儿不孝了。”

他转过头,对我道:“楚将军,你跟随文侯定能飞皇腾达。只是文侯非池中物,绝不甘久居人下,你要小心了。”说完,忽地将刀插进了胸膛。

我知道他已有死志,不忍再让他受辱,也不阻止。路恭行身体一歪,向我笑了笑,摔出了窗子,从第四层观景台上直摔下去,下面只是一阵惊呼。我拣起流星锤,弄醒了陈忠,两人扶着太子下去。太子已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她却依然显得十分冷漠,但我知道,她是故意不看我的。我扶着太子走到观景台门口,文侯迎了上来,一下跪倒在太子跟前,道:“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致使反贼跳梁,望乞恕罪。”

他在得知路恭行奇袭东宫时惊惶失措,此时却已很是平和。我跪在他身边,看着路恭行摔下来的地方,一些人正围着他的尸体说着什么。听着文侯的话,我只觉得茫然。

也许,文侯并不是不曾算计到路恭行会奇袭东宫,而是更希望太子与二太子一同毙命吧郡主说文侯可能有不臣之心,路恭行也是这般说的,他们说得是真的么?

我的眼角瞟了文侯,他一脸诚惶诚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由于路恭行未能及时将太子擒住,二太子孤注攻打皇宫也始终被近卫军挡住,以及于毕炜留下的三千火军团士兵赶到时一溃千里,二太子不愿投降,命下人将他斩首。这一夜帝都闹得天翻地覆,但天一亮,却一切又归平静,只是让许多城民猜测晚上杀声震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身上的伤口不轻,但也不想去找医官,回到营中找了点急救的刀创药敷上。没有多久以前,这儿还有四十九个巨斧武士,此时却空荡荡的一片。我呆呆地坐在营门口,肩头的伤也一阵阵痛。

“楚将军,你真在这儿啊!”小王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站起身,却见小王子和一个高个的中年人一块儿走来。我迎上前去,道:“殿下,郡主怎么样了?”

小王子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姐姐临天亮时去世了,父王大发雷霆,将那两个家医碎尸万段,还说要将你砍了以祭姐姐。”

我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只觉心口难受之极。小王子吓了一大跳,与那中年人一把扶住我,我道:“别管我,我愿向王爷领死。”

小王子哭道:“不要!姐姐就怕父王会这么做,所以让我找你,让你千万不要去。”那中年人也道:“楚将军,郡主对你一往情深,你万万不可辜负了。”

我呆呆地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你是谁?”

这人直直站立,道:“下官谏议大夫南宫闻礼,奉郡主之命,愿向楚将军效忠。”

效忠?我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是么?效什么忠?”

南宫闻礼道:“郡主有经天纬地之志,天不假年,以至中道弃世。郡主生前与我等说过,一个新时代即将来临,让我们辅佐楚将军,为这新时代出力。”

我听到的郡主最后一句话,便是她说一个新时代要来了。我强忍住泪水,道:“好吧,你们先去吧。”

我站起身,小王子还有点担心,道:“楚将军,你可要当心啊。”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

待他们走了,我再也忍不住,拔出刀来,猛地冲向营帐。百辟刀裂木如腐,直插入柱中,我伏倒在地失声痛哭。

郡主,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到你说的这新时代来的一天。

朝阳鲜红,如血一片,不可逼视。这新的一天不管人愿不愿意,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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