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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好爷被坑,周家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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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怀瑾的字,是字体圆滑,力道外柔内刚,第一眼瞧过去,似是差了点笔锋,但仔细多看几眼,便觉得,她这笔锋是用在了拐角处,因此,这字看起来便较为圆滑,亦不失楷书的绢秀。

说不上是一等一的好字,但在女子的字里,绝对是上品了。

“还是差了点火候,爹爹说得再练练!”冷怀瑾被肖子松说的倒有些心虚了,这字可不是这一世写起来的,上一世,她的字可一直都被人笑话,到后来嫁给了陈王,才自己私底下练出来的。

也为了这字的事,她没少在外头丢过人,因此,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字给自己抹黑了。

听了这话,肖子松只是摇头,心里觉得冷昌修对这个女儿实在太过苛求了,便将手中的那张纸收好,随手便揣进了怀里,转身便走:“这字我带回去让三容瞧瞧,准让她甘拜下飞!”

冷怀瑾失笑,确也是,女子练得一手好字,除了能在其他人面前显摆一番,倒还真没有舍用呢。

看,肖子松已经帮她去显摆了。

便在这时,赵楠慌手慌脚的冲了进来,抓着冷怀瑾的手腕便嚷了起来:“小姐,你在周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这赵楠,竟是教了好多回,都学不会淡然处世,冷怀瑾想想,却也是,如今这环境是轻松怡人的,要她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却也是难为她了,久而久之,便将这事给搁下了,笑着随口问道:“周家谁来了?”

其实,她早已猜到周家会有人找她,只不过,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算算日子,她离开周家也不过月余的时间罢了。

“这丫头,让她来通报一声,却是去了这么久,我便自己上来了,怀瑾,你不会不欢迎我吧?”只闻一道悦耳的嗓音传来,楼阁下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着鹅黄百拆襦裙的俏丽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冷怀瑾咧嘴一笑,上前便握住了周润芝的手,亲昵道:“怎的不欢迎,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你这个大小姐给盼来了!”

说罢,转头看了赵楠一眼,示意她去冲壶茶过来。

正想问周润芝怎的一个人便跑来了,却不想,阁楼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段颀长的俊朗男子似乎是刻意掩饰,着了一身素褐色的下人服,十分规矩的杵在楼梯口。

赵楠正要下去,刚想喝斥这人不懂礼貌,抬头一瞧,却是被吓了一跳,哪家的下人竟长得如此英俊,不仅如此,他面带杀气,一脸的不好相与的模样,赵楠哪里还敢喝斥他了,只得灰溜溜的下去泡茶去了。

“母亲也常念叨着你,总说我若是能学到你的三分之一,往后便什么都不怕了,总归还是希望你能多提点我的!”周润芝吐了吐舌头,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似的,一股脑的将能说和不能说的,都喷了出来。

冷怀瑾了然的掩嘴低笑,只怕这一趟是周夫人的意思。

如今的肖家可今非夕比,而作为肖家唯一妹夫家的冷家,自然也提升了一个档次,再加上冷昌修开了年便要去参加乡试了,因此,周家在这一点上,还是留有一道后路的。

“周夫人太抬举我了,这话你可别当真了去,往后若是想来吃果脯或是喝点果酒,就尽管来,别尽把我说到天上去了!”冷怀瑾捏了捏周润芝的俏鼻子,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发笑的。

只觉得她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已经是好事了,再观那杵在阁楼口上的周世华。

心里便知道,这兄妹两人是合好如初了。

“那你可怪我贪吃了,我往后隔三差五便过来!”周润芝得了应许,立即得寸进尺来。

便在这时,赵楠已经将茶水泡好了,顺便带了些果园里仅剩的果脯进来。

装在精致小碟子里,有香甜的葡萄干、桃子肉、李子肉……看得周润芝是应接不暇,忙捏了几块塞到嘴里,那味道可比他们的人在平定县里买得不知道好上多少呢。

嘴里正吃着,含糊不清道:“为何我家买来的便没有你这里的好吃呢?”

东西看着就是一样的,但味道却是差了好远了。

冷怀瑾敲了敲那碟子上印着的‘冷记’二字,半真半假道:“往后认准了‘冷记’食材,天熹国仅此一家!”

噗……听了这话,连带着闷声闷气的周世华也隐隐有种发笑的冲动。

他看着这个女孩,面上仍旧冷冰一片,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起来。

“你若是喜欢,便喊赵楠带你去挑一些,顺便在存酒处看看想喝些什么酒,带一些回去给周大人和夫人,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冷怀瑾顺势便向越楠使了个眼色。

周润芝今日来原本就是为了给周世华一个答谢的机会,因此,听了冷怀瑾的话,她心下也是了然,立即就欢喜的起了身,拉着赵楠便‘噔噔噔’的下楼拿果脯和果酒去了。

上回在她生辰宴上喝的果园,那可是被不少人津津乐道了好些时日,后来还有人上门寻问出处,但周青江不知为何,却是死活也不肯说。

周润芝一走,阁楼里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周世华这才上前两步,身子仍旧是绷得像是上了弦似的,目光仍旧凌利似剑,但相较于早前,已经缓和了许多。

冷怀瑾笑看着他,顺手替他倒了一杯清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周世华这才僵僵的坐下,却是不太自在,待一杯茶喝完了,他这才闷闷道:“我今天是来向你道谢的!”

能活下来,还被得以平冤,这对于周世华来说,无异于涅槃重生了一回,想想自己早前那幼稚冲动的行为,不仅没能揭露周世英的丑恶,反倒让自己成为了整个周家的公敌。

如今,周世英虽依旧风光,但一切都似乎不太一样了,毕竟,他曾经犯的错摆在了那里。周老夫人已经不待见他了,即使周青江如何将过错推到周秀芝的身上,但谁又能说他完全无辜呢?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除了道谢呢?”冷怀瑾仍旧笑望着他,这个‘谢’字,她却是不敢当的,毕竟当时救下周世华,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不愿意周世华与赫连城勾结,欲斩断赫连城的左膀右臂,这才冒险帮他。

他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在周家,大家都以为他性情顽劣,嫉妒大家偏爱大公子周世华,可是……真相却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周世华低下头,双眼定定的瞧着手中捏起的茶盏,秀丽的牡丹图案绽放在杯盏的边沿,就好似正鲜艳绽放,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淡淡的开口,声音低沉得就像是在诉着摇不可及的往事,其中夹杂着这个少年不曾示人的悲伤。

“他不是我大哥,我大哥便是被他害死的,他只是长得跟我大哥一模一样罢了!”这件事,他说破了喉咙,周家却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为了揭穿周世英,他跪过祠堂,挨过板子,到后来,周家人甚至请来了法师,将他绑在高台之上作法,他们宁愿相信他是鬼神上身,也不愿意相信他的真话。

就这样,折腾了几近一年之久,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因此,他憎恨着周世英,憎恨着周家人错把敌人当亲人,憎恨着大家对他好。

“哦?你如何肯定?”冷怀瑾眉心一挑,似乎有些惊讶。

但细细想来,这事却也不是没有根据,周世英在周家可谓是如鱼得水,这几年更是名声四起,便说一个大家族出来的少爷,如何会懂得这些人情事故,即便是懂了,可又如何做到面面俱到,凡事都似能预知一般。

完美到几近没有缺陷的人,本身的完美,便是他最大的缺陷了。

“我亲眼看见的,那天,哥哥原本是不许我跟去的,我却偷偷跟了去,却不想,躲在后山的我,竟亲眼看见了一个长得跟哥哥一模一样的人,将哥哥杀害后,化了骨……当时我并不懂那是什么,后来,我不断的问人,才知道,哥哥是真的没了……”

回想起当年的事,周世华的眼中一片非愤和痛苦,捏着杯子的手指也渐渐收紧,满腔的恨意像是长了脚似的在他的身上爬……

冷怀瑾完全能体会他内心的感受,那是一种不甘、无助、徬惶……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在身边没了,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今,他有了武力,完全可以一刀杀了假的周世英,可惜,他仍旧不能,因为,他一旦动手,将会成为整个周家的敌人,万劫不复!

“周世华,若是我能帮你,你能拿什么报答我?”她没有上前安抚他,亦没有表示出自己的怜悯,而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选择了与他谈条件。

如今,他已欠她一条命,若是再欠上一份仇,那么……他能给出什么回报呢?

这个问题,着实让周世华有些吃惊,微微发红的眸子猛的一瞪,片刻之后,似是融解了她话中的意思,慢慢的恢复了一贯的冷清,而后,思索了片刻,掷地有声道:“若是你真能帮我,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任你差遣一世!”

虽说,这条命,原本就应该是冷怀瑾的,但总归心里还残存着不甘,加上报仇雪恨的话,他已无半丝犹豫。

说完这话,周世华已经‘嗖’的一声,抽出了随身的小匕,在冷怀瑾的眼皮子底下,飞快的撩开袖口,几下划动,皮肉翻开后,一个被血染红的‘瑾’字,便呈现在冷怀瑾的面前。

周世华这个的性格便是这样,做事绝不会拖泥带水,只要他认定了的事,估摸着一世也不会改变。

如若不然,他上一世,也不会因为这份仇恨,而屠杀了整个周家。

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冷怀瑾从阁楼里翻出了金创药为他止血,而后又寻了条白色绷带替他简易包扎了一番,语气淡淡道:“我正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年后,冷昌修便会参加乡试,这一世,她得罪了年秀芝和赫连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有了周世华的保护,她心里也就放心多了。

周世华已然明白冷怀瑾这是同意了,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她有帮自己报仇的能力,寒山匠王便是最好的承诺,一个能撼动寒山匠王的人,确实让人不可小觑。

“不是帮忙,是完成任务!”他生硬的纠正她,乌黑的眼眸中异常的认真,便这么直视着冷怀瑾,固执得可怕。

她摇头失笑,绑好绷带后,将他的袖口放了下来,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开了年,便是乡试,你保我爹爹安全去、安全回,可能办得到?”

周世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便是护一个参加乡试而已,便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自然!”

便在这时,周润芝欢天喜地的声音自阁楼底下传了上来,赵楠跑得气喘兮兮,直朝冷怀瑾抱怨道:“小姐,周小姐真是贪心,哪一样都要拿一些,咱们的果脯原本就所剩不多,全被她拿光了,还有那果酒……”

说罢,她不甘的指了指被周润芝的丫头和随从搬过来的大坛小箱的,还真让人瞠目结舌。

冷怀瑾瞪了赵楠一眼,却也不能怪这丫头多嘴,毕竟,这些果酒可还未曾出售过,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酒,被她每样搬了两大坛子去,这于赵楠来说,无非是在身上割血啊。

她可是亲眼看着那从未见过的西域黑葡萄树,用好几辆大型马车运过来的,村民们都围着来看,说是从未见过。

酿酒的过程,冷怀瑾也就准了她和张全、壮子进去过,一般人连那门都没摸过呢。

这也是赵楠对这酒水感情深的原固。

“小丫头,你家主子可没你那么小气!”周润芝吐了吐笑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东西,却也真的拿得太多了,但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只怪冷怀瑾这里的东西太好了。

她还从未吃过那从西域运过来的葡萄呢,皇宫里倒是有,只不过是供品,娘娘们才有口福吃的,哪里轮得到她?

吃不到葡萄,她便多拿些那葡萄干便是了。

想到这里,周润芝偷眼看了看冷怀瑾的面色,却见她笑得一派温和,压根没有半丝心疼的意思,心里便也妥贴了,凑上前去,蹭了蹭冷怀瑾的肩膀道:“放心好了,我爹爹前几日已经拟好了提名信,只要你爹爹中了举,便可以到京城报到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说罢,周润芝冲她眨了眨眼。

冷怀瑾正疑惑周青江如何会将这事说出去,便听周润芝神秘兮兮道:“我无意中偷看了爹爹的书信!”

说偷看,倒也是不全是,她原本也是打着让周青江提拔冷昌修的算盘,却不知为何,周青江的书信摆在案台上,竟没有刻意的避开她。

冷怀瑾心下了然,这种东西,能让人偷看得到,便证明,周青江这是在向他传话了。

送走了周润芝兄妹,再过了几日,天空便阴沉了下来,眼看着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便要滂泊而至了。

冷怀瑾听着赵楠将果园里的保暖措施的检查情况都说了一遍,便问道:“张全和壮子能在过年前赶回来么?”

赫惊鸿那里一直未传来消息,却也不知他到底答不答应与她一同而去。

待下了这一场血,便是进那地方的最好时机,想必赫连城也不会错过,因此,她亦不能输给赫连城,必须在赫连城出手之前,先他一步。

张全的身手不错,心思又细,因此,是她身边的首要人选,再加上萧一和壮子,四个人,却也足够了。

“昨日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入了济宁府了,估摸着这几日便到了!”赵楠笑着回话,脸上不知为何却染上了几丝红晕。

冷怀瑾点了点头,瞧着赵楠表情古怪,心中生了几丝疑端来。

却又想起赵楠今年已是十六了,按理说,她这个年纪大多数已经嫁了人,就算还没嫁,也已经说好了亲事。

可因着她父母都不在了,因此,她的亲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眼下,看她这副模样,又思及近来她似乎都是和壮子一块做事的,心里便也明了了几分,也难怪这丫头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想必是思念情郎了吧。

掩着嘴儿,压下心中的喜色,却是没有当即挑破她的心意,道:“待过几日,我和父亲也该回冷家瞧瞧了,虽说是与冷家断了来往,但毕竟奶还是在的,因此,做做样子,也是必然的,到时候,你和壮子便跟着一同回去瞧瞧吧,也给你爹爹上柱香!”

赵楠“哎”了一声,眼中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对冷怀瑾的感激,脑子里没多想,却也没思量出冷怀瑾的那名‘一同回去瞧瞧’是什么意思,便欢天喜地的收拾好东西跑了出去。

毕竟,冷怀瑾已经替她考虑的面面俱到了。

……

大雪果真在三天后飘飘坠落,温度骤降,街道上进进出出的人都较平日里少了三分之二,而便在这一日,一对衣着褛烂的主仆相依在一个破旧的老庙里,即使是燃着火,却也赶不走那呼呼吹来的冷风。

“小姐,大少爷怎能如此狠心,说不管便真的不管您了!”身旁年纪较老的婆子捏着手里拣来的半个烂馒头,嘴唇已经干涩干裂,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在火堆前仍旧瑟瑟发抖,她叹了一口气,咬着牙望着身边年轻的女子。

“姜婆子,往后不要再提什么大少爷了,你记着,我们是一对母女,上京去寻亲的!”女子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那燃着的火焰,一双眼睛里就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烧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半边脸,却怎么也遮不住她此时的愤怒。

是的,她便是那失踪的年秀芝。

眼下周世英事情败露,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周青江表面上虽信了她投河自尽的事,但私底下却是派人到处寻她,有好几回,若不是她机警,便被周青江的抓了回去。

再加上周青江入选内阁在即,定不会让她这个外妾女给他染上污点,定会暗中杀之。

因此,她眼下唯有逃离济宁府。

“小姐,咱们啥时候动身?”京城哪里有她的亲戚,去了京城,还不是跟在济宁府一样,如同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再说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拿什么去讨生意,除非……

“开了春!”年秀芝从干涩的唇瓣中逸出这几个字,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却不想,她一世算计,最后竟会栽在一个七岁的小娃娃手里。

不管是冷家的李氏那步棋,还是平定的周家,她都是一败涂地,此时,她的心里恨极了冷怀瑾,却也因为这样,她越加坚定了要入主冷家的决心。

那日,姜婆子明明是看见冷昌修过来的,最后救人的却是别人,这其中定是有人作怪。

她便不信,冷昌修真是如此绝情的人,能忘记他们年幼时的海誓山盟,能忘记她的救命之恩?

“小姐,您该不会是想等冷秀才乡试时动手脚吧?”姜婆子不愧是跟在她身边的,年秀芝一个眼神,姜婆子已经明白了大概。

想到,又是与冷家有关,姜婆子浑身打了个颤,早前的教训,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冷怀瑾那小贱蹄子,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啊。

“咱们还有人可以依靠么?”年秀芝忽的抬起头来,双眼瞪得滚圆,里头却如同滚动的车轮般,压抑却沉闷。

是啊,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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