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管事婆子,才会记载清楚,这府里上下的所有管事下人,都各自在打理哪项事务。所以,若是没有管事婆子给三姨娘统一报知,那三姨娘什么都了解不了。
不是说非要认识熟络这个人,而是只要听听管事婆子的大概解说,大致了解每一项事务的打理之人,姓什么叫什么,在哪个地方有错漏,可以清楚应该找谁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没有管事婆子,三姨娘又谈何了解?其他管事下人,又都各司其职,想来都并没有心思,去了解其他人在打理哪项事务。就算有,照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人真的清楚,不是管事婆子,没有必要的义务,也是不会主动告知的。而府里的每一项事务,无论大小,都有专门的管事下人在打理,就像一盘散沙。若是三姨娘一个一个去问,去记,那要写到那个猴年马月?
连在打理哪项事务的管事下人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清楚,又谈何理事?如何做到公平公正,赏罚分明?
经过这场景,林傲梅也算看清楚了。不止这个说话的婆子,这荣安堂,怕是得有一半以上的管事下人,都是唯杜柳清马首是瞻的。而其他人,则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敢得罪杜柳清,也不想开罪三姨娘,所以索性都做起了隐形人,是故,造成了三姨娘说话没人回应附和的尴尬局面。
三姨娘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办。没有管事婆子,那她就无从下手去了解府中的各项事务。求救的眼光向后望去,正好迎上林傲梅若有所思的水眸。
一直轻拈在手中的描金青瓷茶盏加重力道的顿到桌上,盖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妈妈!”
那婆子明显一愣,没想到林傲梅竟叫得出自己!循声抬起头,见林傲梅也正看着她,周妈妈赶忙又垂下头,不安道:“二小姐!”
被林傲梅悠冷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周妈妈心中止不住的安慰自己:没事!刘妈妈告病假,可是夫人吩咐的。连三姨娘都没辙,二小姐又如何拆穿得了?
“周妈妈似乎理解错了,三姨娘是主持中馈的,而不是做管事婆子的工作!”林傲梅语气轻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柔和,全然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
没有管事婆子,三姨娘若要了解府中各项事务,就得一个一个去问,去记。那岂非就是做管事婆子的工作?
“二小姐,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三姨娘要了解府里各项事务的管事下人,无非是要在他们有什么错漏或者不懂时,可以加以纠正指点。可是,府中的管事下人,资历都已经很深,自己手底下的各项事务,也都打理得得心应手。所以,三姨娘大可不必纠结于此事的。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可以了!”周妈妈垂敛浊眸道。
嘴尖牙利!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打理得再得心应手,也难免会有错漏。周妈妈以何担保,他们能永远不出错?”林傲梅晶眸盈盈,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的皓白玉手镯,浅浅道:“当然,若是周妈妈可以担保,那三姨娘,就可以谁都不清楚,只要每天查验各项事务就够了,也省去了许多事。不过,若是有哪里出了错,便全数算到周妈妈你的头上。一来,三姨娘并不清楚,出错的事务是谁在打理。二来,周妈妈也担保说,府中各项事务的管事下人,都不会出错。所以,只要出错,不论大小,都算到周妈妈头上,也合情合理。我说的对吧,周妈妈?”
一番话,便让周妈妈比三姨娘还要哑口无言了。愕语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周妈妈踌躇着说不出话,林傲梅眸色一凝,质问道:“怎么?周妈妈现在不敢担保了?适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他们打理得得心应手吗?怎么一牵扯到自身,你就哑巴了?”厉声训道:“你分明是占着自己资深,便奴大欺主,看三姨娘刚刚接管掌府之权,什么都不懂,所以刻意刁难于她!你好大的狗胆!”
周妈妈吓得颤了一颤,冷汗直冒,赶忙跪下道:“二小姐,二小姐明鉴!老奴不敢,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林傲梅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如画容颜染上了一层薄霜,底下人惊得一个个埋下了头,不敢出半点声响。
带着凌色的眸子巡扫了一圈,最后盘桓在张管事头上,问道:“刘妈妈家住何处?”
不用抬头,张管事也知道,林傲梅是在问他,赶忙答道:“回二小姐,就住在相府后门那条小巷子里!”
“你去传句话,告诉刘妈妈,若是一刻钟之内,她没赶到荣安堂,就永远呆在家养病,不用再回来了!”林傲梅靠在椅背上,冷冷吩咐道。
张管事毫不迟疑的躬身道了声是,便急忙转身告退。
一开始还窸窸窣窣,窃窃私语的荣安堂,经林傲梅的几句话,顿时变得静谧如夜。底下人一个个垂首屏息,不敢抬眸直视。周妈妈更是快将头都埋到地上去了,不敢再出一语。
这反差,让三姨娘和四姨娘都不由自主的同时看向林傲梅。却见她恍若未觉底下人的变化,只气悠神闲的靠在椅背上,似乎真是在等着刘妈妈。
三两句话,就让所有形势逆转,这种震慑手段,真是让人望尘莫及!二小姐,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