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郁之已泣不成声,心下也暗誓:他必要习得一番成就,日后腥风血雨,换他来替表姐挡。
姐弟温情自不必再细说。
林傲梅此时反倒是有些担心孟氏。担心她会不会一时气不过,再伤了身子。
还好孟氏如今的身子已经越发好了,近日来更是吃得香睡得好。杜柳清的事,她虽震惊恼怒,倒不至于再被气得自己受不住。不同于林箭澜的是,她并不感叹时过境迁,人面全非,只是觉得有些人的心,实在是毫无下限。
“我说怎么巴巴的就赶回杜府去了,看来是黔驴技穷,不知该如何瞒天过海才好,所以走为上计了。”若是没有身孕,杜柳清不见得敢这么做。这是仗着有身孕,觉得林箭澜和孟氏再生气再认定是她,也需有所顾忌。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饶是杜柳清巧舌如簧,也想不到应该如何诡辩。可要她就这么认了,她又办不到。即便此时一走了之会被认定是做贼心虚,也好过认了罪,面子里子全撕碎了好。好在她腹中还有孩子,再怎么不济,这缓兵之计总还是奏效的。
“她想躲便躲吧,左右这夫妻情分,便也尽了。”林箭澜此话便是说白了,孟氏颇有些担忧的道:“我知你的意思,只是想同你说,你自己心中有个定数就是,不至于要一纸休书给了她。休书一下,便是在打杜府的脸,又让严昱和芙蓉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还有这腹中的孩子,刚一出生,亲母便被休了,会无端惹来多少臆测,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林箭澜本觉夫妻情分已尽,一纸休书必不可免。而孟氏一言,却也让他恍然大悟。他同杜柳清,已经有太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和牵连,并非单纯一纸休书便能断得干净的。可若不这么做,他又如何对得起梅儿,对得起死去的芊芊?
“万事在于心,不在于表面。梅儿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会理解你的难处的。”孟氏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道。
“待儿子再从长计议吧。”林箭澜又怎么忍心再让林傲梅委曲求全,一时心乱如麻。
石稀的办事效率向来是极高的,一篮子果子装得满满当当的送到了杜府杜柳清的手中。
杜柳清今日来得突然,恰逢杜明晦出外公干,并不在府。好在杜廉清休沐在家。
杜廉清年长杜柳清几岁,虽是亲兄妹,但两人皆是心气儿高的,自小感情一般,并不亲近。当年杜柳清嫁于林箭澜为妾,杜廉清本就有意见,好不容易黎芊芊死了,但这么多年来,杜柳清却还是连个诰命都捞不到,杜廉清更对杜柳清看不入眼,兄妹感情越发淡薄。此番也非什么扬面子的事,是故杜柳清并未同杜廉清多说什么,只将对孟氏的那套说辞同他道了。
凝眉看着眼前的丝线和果篮,杜柳清面无表情,却手脚冰冷。
果然是事情败露了……丝线,果篮,丝果,思过!
箭澜此番,怕是不信她的任何辩解之语了。
四肢冰冷无力,杜柳清缓缓跌坐在圈椅上。
为何会是这样?为何是这样!
“秋心!”杜柳清彷徨无措:“我爹回了没?”
秋心低眉垂眼道:“适才打听过了,太师需得晚间才能回来。夫人,可需要送信告知太师速回?”
秋心极少看到杜柳清这副模样,和秋水对视一眼,皆有些茫然。
身为杜柳清的心腹丫鬟,二人对杜柳清安排山贼作乱一事自是参与清楚的,也实在没想透,为什么这么孤注一掷的大计划,会半分波澜都没有掀起,就已经暴露惨败。
特别是秋水,心里已经暗暗计较着。
“不必了,退下吧,我想静一静,太师回来再来禀我。”杜柳清甚是烦躁的摆手道,心绪杂乱无章,并无察觉到秋水闪烁不定的眼眸。
二人退出房门,秋水便对秋心喟叹道:“你去府门那边盯着吧,太师回了再来报。这里我守着就好,夫人心情不好,别一个不痛快迁怒了。一人受罪总好过两人,能躲则躲吧。”
秋心甚是感动,道了谢叮嘱秋水多加注意便跑开了。夫人的脾气委实是不敢恭维的,只是明面上向来会作态忍着,私底下的迁怒可不在少数,能躲开自然是远远的好。
秋水对太师府并不陌生,偷摸摸寻了纸笔,写了消息,又忍着心疼出了几个碎银子,找了府中一个旧相好的小厮,送去了右相府。
夫人气数将尽,如今跑来杜府,顶多也只是仗着腹中有孩子,垂死挣扎的拖延着罢了。此时不向二小姐表忠心,献殷勤,更待何时?
本来杜柳清又有了孩子之后,秋水觉得杜柳清在府中的地位更加稳如泰山,已经歇了对林傲梅的心思。所以山贼一事,她才没有强出头的送消息给林傲梅。希望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白嬷嬷看了信,只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早干嘛去了,如今当什么马后炮。”
秋水的信中,无非就是说山贼一事,杜柳清临时起意,她知得突然,来不及给林傲梅报信,还好林傲梅已经逢凶化吉之类的。又言杜柳清已经无计可施,正躲在杜府要求助于杜明晦,问林傲梅需要她帮忙做什么。
事后才来献殷勤,见风使舵。秋水的小心思昭然若揭。所以林傲梅从未下功夫去拉拢。只要风向变了,秋水压根不必去拉拢,自己就找上了。
林傲梅悠悠然翻了页书,朝白嬷嬷道:“嬷嬷,你回信给她,要她把所知杜柳清在府中所有人手眼线的名单列给我。”
上次林芙蓉在书房被责罚,杜柳清不出一会儿便得了消息赶来。这其中,若无人通风报信,实在是稀奇。林傲梅那次本已让苗嬷嬷暗中留意着,书房那边具体是哪几个,尚是能揪出来的。不过,至于其他院落的,还不是很明了。
杜柳清在府中独大多年,连大厨房这种重要的地方都能插得进人手,更别提其他地方了。自先前黎郁之的饭食被做手脚,林傲梅就已经想找机会拔出这些暗桩了,无奈还未到时机。如今,已然是时候了!
秋水所知的未必就是全部,但绝对不在少数。她想攀上林傲梅,自然需拿出些诚意来。出卖这么多人,虽心里忐忑,但思虑再三,还是不敢拒绝林傲梅的要求。
杜柳清全然不知,自己这一走,多年来暗中培养在府中的大部分人手和眼线,全被一锅端,改头换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