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自己没能达成父王心愿。
早知道有人想要父王的命,却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这叫他如何不悲不痛?
夜已深,风雪止步在灵堂外,可灵堂内也笼着一层散不去的寒意。
留下守夜的官员,即使是南风墨玉、卫雁鸣,也不敢上前与欧阳英睿说话,跪在地上的他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欧阳英睿一直跪着,眸光落在棺椁上,寂寥哀伤,格外幽深。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提起地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上一口,脑子里飞速地转着。
当星二将消息传入宫中,他便已经敏感地猜测到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一箭双雕,毒杀父王的同时栽赃莫寻雁。
父王死于“云水谣”,这是不争的事实,“云水谣”只有云山才有,这也没有错,可他不相信莫寻雁会对父王下手。
从宫中赶回逸王府的途中,他虽然悲恸到手脚冰凉,却也一直在设想各种可能,在想要如何帮这丫头脱罪。因为他知道,父王对这丫头的疼爱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在父王心中,莫寻雁不仅早已是认定的儿媳,还是他的半个女儿。每每与莫寻雁在一起,父王总是笑得那么舒心,无比快乐。
父王的死,自己疼,莫寻雁何尝不悲?自己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既失去父王,又失去她。
可欧阳英睿万万没想到的是,莫寻雁不但当众认罪,还与自己翻脸,挟持自己,当众刺伤自己,绝决地踏上了不归路。
听了孤希的招供,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父王的死和莫寻雁无关。可那丫头为何要认?就因为云山老怪要杀自己?她有何苦衷?为何不能告诉自己,两人一起面对?她终究还是不信任自己吧。
下毒的人到底是谁?是云山老怪么?除掉父王,逼自己和丫头决裂,要么逼丫头对自己动手,要么逼自己出手处置丫头,替他解决掉一颗不听话的棋子?
云山老怪为何一定要除去自己和父王?云山老怪与逸王府或是父王曾有什么过节?
苍澜阁里,平素除了自己和莫寻雁,只有父王的隐卫才能随意进出,难道星卫里竟有云山的奸细?
更鼓阵阵,时间流逝,欧阳英睿依旧跪在那里。
四更,华池送了一碗药上前,欧阳英睿却身子一晃,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快,快去请朱伯!”华池手中药碗哐当落地,一把将欧阳英睿抱起,向着惊澜阁疾奔而去。
不久,一个侍卫来灵堂传话,说欧阳英睿连日操劳,累倒了,歇一会而就出来,还请各位大人不必担心。
南风墨玉和几个近臣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黎明时分,有消息传来,莫寻雁找到了。
当欧阳英睿匆匆赶到崖底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冰面被砸开了一个大约十丈宽的口子,一地碎冰在晨曦中泛着光,刺伤了谁的眼。
一处洁白的冰面上两具遗骸紧紧相拥,身上还插着箭簇。
欧阳元青、欧阳元朗、孟锦修站在那里,莫俊明蹲在地上,望着遗骸发呆。妹妹,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歉,我混蛋,我不该因娘亲的死迁怒于你!
就算你不是寻雁,你也是我的妹妹!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有能耐,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看你被伤害,却不能护你周全!
越靠近,欧阳英睿的脚步越慢,他的视线紧紧锁定那具尸骸。那熟悉的缎面小袄,精致的绣鞋,都是这个年节她在府里最爱穿的,正是她昨日的装扮,此刻正向自己无声地宣告,这就是她。
是啊,这就是她,她死了,真的被自己射落山崖,摔进冰窟,死了。
听闻脚步声,几个人抬起头,欧阳元青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欧阳元朗的眼下一圈青色,胡茬一夜间冒出不少。
“皇叔……”欧阳元朗喉头一滚,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