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然是师徒二人造的琴,为何外表差别这么大?”阿英细看了一阵,发现两张琴都是仲尼式,但“流泉”的造形较为浑圆,颈、腰内收的地方都作了圆角处理,而“鸣玉”则采用了肩耸而形狭的式样,形状比“流泉”略微扁平狭小。
“舞阳刻意为之,是为了向涉归表达敬意。”柳曼槐的声音有些飘忽。
“其实,涉归和舞阳不但是师徒,还是一对恋人。因是不伦之恋,所以这份情只能藏于心底,通过琴音来表达,但终究被世人所察,涉归抛下舞阳隐居大华山,立誓终生不再下山。舞阳便在大华山下建了一间木屋,每日对着山中抚琴,表达永不改变的爱恋。”
“涉归因病辞世后,舞阳封了琴,发誓余生再不弹奏。而‘流泉’和‘鸣玉’却在每个月圆之夜自动弹奏《长相思》,如泣如诉,引得舞阳心碎流泪,没过两载,便也随涉归去了……”
不知是否这两位前辈的情感太凄惨,柳曼槐的讲述也带着几分凄凉,让人心生唏嘘。
“还有这等事?”阿英显然又吓到了,“那这两张琴如今在一起,是不是也会如此?”
“不过是传说罢了,不可全信。”柳曼槐淡淡一笑,虽被面纱遮着脸,可那弯起的美眸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姑娘知道的真多,在下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这两张琴,却也是今日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受教了。”木音也听得入迷。
“‘流泉’和‘鸣玉’分开几百载,如今因公子而重新团聚,舞阳和涉归若是在天有灵,定当欢喜。所以公子还当珍惜,不要再将它们分开了。”柳曼槐说着站起身来。
“姑娘,你不愿帮我?”木音一愣,见她往屋外走,连忙上前将她拦住,“姑娘需要什么报酬,尽管说,只要在下付得起,一定答应!”
“这两张古琴有灵性,本该沐浴焚香,可见公子如此着急,只好改为净手了。”柳曼槐眨眨眼睛,“今生有幸能亲抚‘流泉’、‘鸣玉’,这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我别无所求。”
“姑娘才是真正爱琴之人,在下鲁莽了。”木音开怀一笑,陪柳曼槐走到泉眼边,弯腰拿起竹勺,舀了清泉为她净手。纤纤十指,柔软细长,木音竟有一瞬的失神。
两人重新进屋,柳曼槐用绢帕擦了手,木音用方帕将琴轻轻擦了一遍,阿英站在柳曼槐身后,看着她将手指放在“流泉”上。
柳曼槐屏息凝神,微阖了双眼,手指拨弄琴弦,一曲《长相思》缓缓流淌而出,曲带哀伤,竹屋里顷刻漫起无边思念,听得阿英红了眼,也听得木音如痴如醉。
“鸣玉”突然一震,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低音,柳曼槐的琴音戛然而止。
“姑娘,它响了,你听到了么?”木音一脸欣喜,看得出,他对“鸣玉”果真是上心。
“嗯。”柳曼槐淡淡点了点头,将“流泉”轻轻移到一旁,将“鸣玉”抱到面前,手指在其中三根琴弦上轻挑,琴弦发出的声音似是呜咽,让人不禁而悲。
木音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曼槐和“鸣玉”,眉眼中多了一丝紧张。
柳曼槐的手指移到另外两根琴弦上,轻抚慢挑,那琴弦发出的声音虽然也古朴幽远,却有些空洞,缺乏了灵性和感情。
她微微蹙了眉,指形变幻,又试了几个音,依旧不理想,遂停了下来。
“姑娘……”木音紧张地看着柳曼槐,“为何不五根琴弦一起试试?”
“你确信?”柳曼槐看了一眼木音,依他所说,开始弹奏《长相思》,结果那琴音听起来颇为古怪,明明是悲怆的调子,却夹杂着些许杂音,旋律听上去始终走不了心,无法引起共鸣。
“罢了,果然是给毁了。”木音终于忍不住,出声请柳曼槐停下,“姑娘,你可有办法将这琴弦改造改造?”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可能需要等上几日。”
“只要能让琴音恢复,等上多久也无妨!”木音一听这话顿时燃起了希望,笑着说,“已经是午膳时间了,若是姑娘不嫌弃,就留下用膳吧!”
“公子美意我心领了,家中还有兄嫂,若不回去,他们定会牵挂。”柳曼槐说着指指“鸣玉”,“还请公子将这两根琴弦取下,我带回家中琢磨琢磨,过几日再送还与你。”
“在下信得过姑娘,不如姑娘将‘鸣玉’带回,过几日在下上门来取。”
“小门小户,不敢带如此贵重的古琴回家。我还是只带琴弦吧。”柳曼槐何等聪明,怀璧有罪,万一被贪婪的人知道这等绝世好琴到了她手里,说不定会起了歹意。
作为爱琴之人,她今日被这古琴吸引,跟着素昧平生的木音跑来烟霞楼已属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