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玛坐上马车。
“你们的马车真大!带了这么多货,还有这么大空。”她荡着小脚丫,显然很享受,“我坐过最大的马车,还不如这个一半。”
宇文初一笑。
“你经常坐马车?”他眨眨眼,故意问,“是和巴曼一起么?”
“不是。”
沙玛摇摇头,似乎很遗憾:“我和阿爹一起。巴曼才不去,他才不肯去呢。”
“不肯去哪?”宇文初问。
“去外面。”
外面?
宇文初一挑眉:“你们经常去外面?”
“不是经常,偶尔才去。去年一整年,我才去过两次,每次只待一两天,还没有看够,就要回来了。”沙玛惋惜道。
她好像很喜欢外面。
南疆宗支的人,竟然也会出去?
这倒有点意外。
宇文初又问:“你们也是去交换货物?”
“嗯。”
沙玛点点头,眼又开始发亮:“外面有好多东西!好多好多,见都没见过!我眼睛都不够用!每一次到了外面,我们还要换下衣服,打扮成外面人的样子。穿他们的衣服,说他们的话,才好和他们交换货物。”
宇文初恍然。
难怪她会说汉话。
“为什么要这样?”他奇道。
“因为阿爹说,外面的人怕我们。我们这身打扮扎眼,一下就会被认出,他们就不肯和我们交换了。”沙玛说。
怕……
“你们很可怕?”宇文初逗她。
“我们才不可怕!我们都是好人!我们都很友善!”沙玛气鼓鼓,忽然很不忿,“都怪那些顽固派!我们被外面误会,都是他们害的!”
顽固派。
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刚才她和巴曼吵架,也说到了这个词。
宇文初已明白大概。
他笑了笑,试探着问:“巴曼也是?”
沙玛撅起小嘴。
“巴曼他……还不算啦。”她揪着裙角,闷闷地说,“但他阿爹是!巴达阿爹可顽固了!巴曼其实人很好,他会放蛇咬你们,都是巴达阿爹教的。”
宇文初苦笑。
“这样教可不好。”他摇头道。
“很不好!”
沙玛很气愤,也很无奈:“他们顽固派总敌视外人。我们去外面换货,他们就说闲话,我们不偷不抢,他们凭什么数落?还说我们背祖忘宗,我们才没有!是他们不可理喻!”
好熟悉的情形。
宇文初暗叹。
净污二老对鬼方氏族长,不也这样数落?
世易时移。
人在时间长河中,观念发生分歧。有人想大步向前,有人想固守原地,互相觉得对方绊住了自己。
矛盾便这样产生。
想不到在南疆,也有类似情况。
“顽固派很多?”他问。
“不少。”沙玛说。
“比起你们呢?”
“一半一半吧。”
那还真是不少!宇文初揉揉眉心,心中一叹。
事情可太棘手。
南姑曾经说过,灼华是南疆奇花,被族人奉为神物。
一个外人来讨他们的神物,怎么想都不是件容易事,现在又多个顽固派,莫说不容易,只怕比登天还难。
单单看见他们是外人,巴曼就要放蛇咬死,若再知道他的目的……后果不敢想。
伤脑筋!
幸好有一点可以肯定,听方才巴曼沙玛的对话,似乎族长还不算顽固。
谢天谢地。
族长可千万别是个老顽固!
马车很快。
沙玛在车上指路,不停往深山中去。
这儿转一个弯,那儿转一个弯,三人都有点感慨,若没这个向导,他们不知要找多久,才能找到部族所在。
“到了!”沙玛忽然说,伸手一指,“那边就是!”
三人望过去。
四面峻岭。
马车正在其中一座山顶,从车上向下望,俯瞰整个山坳。
漫山葱郁。
无尽的绿意之中,隐现出一片村寨。
白石的墙,黑瓦的顶,一户又一户,错落在翠绿的山腰上,独成一个天地,那么恬淡安宁,恍若世外桃源。
“好美。”宇文初说。
沙玛很开心。
“喜欢就住下!”她眉开眼笑,热情地说,“你们住我家好了,我阿爹很好客,他也会喜欢的。”
她正说着,忽然叫道:“阿爹!”
远处走来一个人。
沙玛立刻跳下车,向那人奔过去。
那人三十多岁,看上去神采奕奕,正在往这边走。他走得很悠闲,论说应该很慢,可才一眨眼的功夫,人竟已来到车前。
沙玛扑上去。
那人一把抱住她,举起转了个圈。
“阿爹,外面有客人来。”沙玛刚一落地,立刻指向马车,“他们来交换货物,还送了我东西。”
那人望过来。
宇文初已下车,对他微笑施礼:“初到贵地,多有打扰。”
那人笑了。
“客人太客气。我们这荒山僻壤,很少会有客来。”他一边笑着,大步走近前,“我叫沙央,客人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