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走在夜风中。
月很高。
月光照在她脸上,脸色比月光还清冷。
她此刻心中复杂。
宗支在南疆扎根已久,传到她的手上,已是第二十五代。宗支能统领其他分支,并创下多年基业,靠的不是哪一个人,也不是哪一任族长,而是一代又一代族人。
所有族人。
当然,也包括顽固派。
顽固派也是族人,同宗同源的族人,要除去这部分人,她心中也不好受。
可惜有些事,不好受也得做,为了更远大的未来。
有舍才有得。
世易时移,南疆也该有变化了,不能总困在狭小一隅,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她坐在族长的位,就要做族长的事。
也许,在当下的族人眼中,她对外人太软,失了南疆的硬气,又与外人太近,失了南疆的骨气。
但是多年之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当族人已扎根在外面,享受外面的繁华之时,他们会心存感激。
感激多年前的南疆,有她这样一位族长。
这么有远见卓识。
他们会感怀她。
感怀她为了他们,所做出的一切,以及为了这一切,所做出的牺牲。
她会被铭记。
不是记在深山的墓碑上,而是记在每个族人心里。
这就值得!
她忽然一笑,眸光亮起来。
冷月仍照在她脸上,可清冷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豪、一股骄傲。
翌晨。
晨光袅袅,竹林的雾还未散去。
元极才刚推开门,就看见了龙灵。她正站在竹篱外,正对他微笑。
元极立刻走出。
“不知族长光降,有失远迎。”他一拱手,笑着迎上去,“族长请进。”
两人走入竹舍。
“我一早就来,打扰信王了。”龙灵坐下说。
“哪里。”
元极也坐下来:“族长身为一族首领,想必事务繁忙,能够拨冗下顾,我已十分感激。何况,还有另外三位贵客在,族长一早先来舍下,更是我的荣幸。”
他言辞诚恳。
对那三人失踪一事,他故作不知。
虽然这件事很大,外面已找翻天,但是对他而言,这个消息是封锁的。
他必须谨慎。
不能在言语神色之间,露出丝毫破绽,让龙灵发觉他知情。
龙灵看着他。
“没有另外三位了。”她看了半天,忽然一笑,“我今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信王,如今只剩下你一位贵客。”
元极一扬眉:“此话怎讲?”
“另外三位走了。”龙灵说。
她也没说实话。
失踪三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至今也没弄清,说还不如不说,徒显南疆人不友善,更显她统领不力。
给一个未来的盟友,留下这印象可不好。
“走了?”元极一脸意外,“他们三人一起……就这样走了?”
龙灵点点头。
“我也十分意外。”她一叹,“当初佚王来时,已答应留下过节,但另外二位来了之后,不知为何,三人忽然都提出离开。我虽深感惋惜,但贵客执意要走,也不好再多挽留。”
元极沉吟了下。
“其实仔细想来,这倒也不奇怪。”他抬起眼,看着龙灵,“之前,我便曾对族长说过,****两家已成盟友,郢国与他两家,走得也十分近。他们三人共同进退,这倒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三人忽来忽去,意图不明,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是否会对南疆不利?族长,此事不可不防。”
他说得关切。
龙灵一笑:“我也这么想,才来见信王。”
“族长的意思……”
“信王当明白。”
竹舍寂寂。
两个人静静对视,忽然都不说话了。
朝阳入户。
阳光照在二人脸上,映入二人眼底,泛起一层粼粼的光。
元极忽然起身。
“多谢族长。”他一拱手,诚恳认真,“能得族长垂青,能得南疆信任,是在下的荣幸,也是敝上的荣幸,更是梁国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