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到里面忽啷一声脆响,显是明宗砸了个茶钟。花期吓了一跳,忙伸手拍拍胸口,回身瞧见孙德福在一边装呆,便凑上去笑道:“好公公,可知圣人今日在这里用午膳否?”
孙德福被这一问引得一愣,难道不该先问问昨儿御书房里发生什么事吗?
花期看着他奇异的眼神,讪讪的,低声嘀咕:“用午膳就是不生气,不用午膳就是有点生气,不搭理我就是气坏了……”
孙德福被这个逻辑推断逗乐了,忍不住便也凑过去低声道:“不能用午膳。贤妃那边叫唤说要吃酸杏,满世界找圣人哭呢!”
花期恍然,笑容灿烂到过分:“这样就好。”
明宗满面怒容,指着邹皇后的鼻子痛骂:“你真是长了本事了!竟然连问都不问我一声,这种旨意就敢下!还,还不得有误?你当是山大王抢亲呢?这让外头怎么说?朕好好的名声都让你败坏光了!”
邹皇后便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裘太后那里的遭遇已经完整地证明:这个事儿自己做得甚合皇帝的心思。现在只不过是皇帝恼羞,所以要发个脾气遮一遮心里的欢喜。
嗯,发吧!
等你发完了,我再陪你接着演!
明宗接着痛心疾首:“而且,你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舅舅家里!你难道不知道吗?大舅舅嫡庶六个儿子,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五十岁上才得的,自小就生的粉装玉琢,娇憨婉转,长大了更见俏丽可爱,大舅舅大舅母都视若掌上明珠。大舅舅常年驻守西北,就为了心疼钏表妹,怕风沙太大她受不了,特特送回京来,养在外祖母身边。这倒好,不过就是进宫给阿娘贺寿,让你瞧见了,竟然趁着家里长辈都不在的时候送旨意过去,还竟然就这样直接把人接进来了!你真是,胆子大得敢捅破天了!”
邹皇后听他叙述裘钏的来历,听得津津有味。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说从好些年前就开始惦记了!
明宗继续发飙,怒意却从声音中渐渐削弱:“如今小舅舅打上门来,昨儿要不是我见机快跪了一跪,今儿脸上必要青紫一片——阿娘那里我连去都还没敢去!”说着顿一顿,问:“阿娘现下如何?”
邹皇后忙回话:“太后殿下只是生气臣妾事先没有商量她,其他的倒没什么大事,圣人不必挂心。”
明宗便松了口气,看了邹皇后一眼,又忙板起脸来:“邹氏,你可知错?”
邹皇后忙低头叉手,柔声道:“妾知错。万望圣人保重龙体,莫与妾身一般见识。妾身以后绝不敢了。”
明宗脾气发得好没意思,但又不能一下子就过去,便继续板着脸不吭声。
邹皇后知道这是在等台阶,就低眉顺目地递了一个过去:“圣人明鉴。臣妾也是看着二位妹妹实在是好,加上家教都甚爽直,必不会斤斤计较于细枝末节。如今宫里的妹妹们倒都是千伶百俐的妙人儿,可是英姿飒飒的却寥寥。圣人好武,臣妾一窍不通,只想着您身边总要有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妹妹服侍才好。可采选已完,再要商量您和太后,以二位的心性,又循礼守制又俭省质朴,怕是绝不肯再劳师动众。是以臣妾干脆就先斩后奏了——这是臣妾的小心思,虽是为了圣人,但终归是犯了错,还请圣人重重罚我,以儆效尤。”
明宗越听越好笑,这么牵强的理由,真亏邹田田怎么掰出来的!十分怕自己忍不住破了笑功,明宗一拂袖子站起:“行了,既然知道错了,你自己反省吧!朕走了!”
邹皇后长出一口气,陪笑蹲身,高声道:“臣妾谢恩,送圣人!”
殿外会意,忙大开了门。明宗带着大队人马浩荡而去。
邹皇后就势倒在旁边的胡床上,有气无力地喊采萝:“快给我洗脸更衣,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