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太后喘口气,接着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自然了,如今哀家老了,哀家的老父更加老了,你李唐一朝日新月异,用不着咱们这一家子老货,便不用尊重咱们,想怎么撮弄就怎么撮弄,哪里还用得着事先知会?万一咱们不服管,你们反而不好翻脸,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是也不是!?”
话越说越重,几乎要把皇帝和皇后的心里话说将出来。还好殿中除了余姑姑和太后皇后,别无他人。也许正是因为别无他人,裘太后的话说得肆无忌惮,字字诛心!
邹皇后连忙抢过话头:“太后,这事儿是儿媳一人的主意,圣人真的不知道!”
余姑姑忙着给裘太后顺气,此刻见太后还没顾得上说话,急急插了一句:“皇后,你当真是胆大包天了!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不快跟太后说实话?”
邹皇后便顿了顿,抬头看向裘太后,平心静气缓缓开口:“儿臣只是觉得后宫是个小前朝,平衡很重要,没谁都不行。”
裘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面上却依旧冷冷的:“什么意思?”
邹皇后又叩一个头,方才续道:“儿臣驽钝,刚拿到新晋宫御名单时,见着兵部侍郎和主事家的女儿都在其列,便以为后宫文臣武将言官都集齐了。虽说没有勋贵,但咱们大唐后宫一向甚少勋贵家女儿服侍,也就无妨了。谁知见到人时,一问才知,来的两个都是文职家的。”邹皇后又顿了一顿,才直直地看向裘太后:“娘娘,儿臣觉得这样不妥。”
裘太后还想挤兑她,便道:“哪里不妥?”
邹皇后也来了脾气,鼻翼稍稍翕张,说话便没了“委婉”二字:“圣人会不高兴,会疑心。”
余姑姑脸色一变,连忙喝道:“皇后慎言!”
裘太后的表情却缓和了下来,嘴角甚至微微一翘:“好胆!起来吧!”
邹皇后有些意外,却还是跪着,纹丝不动,低头道:“但儿臣没人商量,只好自作主张,先把事情做了。否则,一旦摊到面上来,大家都不好办。儿臣不孝,请太后责罚。”
对啊,一旦明宗心里真的埋下这根刺,是这满朝的武将能心安,还是裘府能心安?是裘老将军好办,还是裘太后好办?
裘太后鼻子里哼了一声,漫声道:“当真想要孝顺,又何必生疑?”
邹皇后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了过来,裘太后今日的怒火完全是冲着明宗去的,根本没自己什么事。
如此一来,便释然了。果然,自己所料不错,这是裘太后和明宗的较量,自己就是被当成沙包的。
既然如此,自己还怕个什么?大不了就是替明宗受过。这边受了,那边自然会补。那边补上,这边还会再补。反正不是真恼自己,要打要骂凭她去就是了。
既然没了惧怕,邹皇后的戏便做得更足了。
抬头看着裘太后,诚恳地说:“天家无小事,天家无私事。即便没有那一层,这宫中也不能少了那边的人啊!太后娘娘,儿臣是女人,女人必要为丈夫着想才能活得好。儿臣也希望与丈夫和睦,请太后成全儿臣这点私心!”说着,便又叩下头去。
裘太后从鼻子里又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才让她起来:“行了,别装相了,你那点子小心思,满宫里有一个看不懂的吗?”
邹皇后便谢了裘太后,临站起来前打了个包票:“娘娘放心,儿臣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教表妹在宫里受半点委屈!”
裘太后便懒懒地往胡床上一靠,冷笑道:“就你?你自己先自求多福吧?哀家还没死,侄女还轮不到你管!”
余姑姑见邹皇后莫名,便轻声告诉他:“昨儿裘三郎君在圣人面前发了话,钏儿小姐在宫内若碰破层油皮,他打断圣人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