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公主身边的中年侍女紧紧盯着自家主子,终于明白花期所言果然不虚,虽然也骇得面无人色,但却记得此刻要赶紧善后——
中年侍女看向花期,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机!
寿宁公主右手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由着这两个贱婢这样血口喷人诬陷本宫?!还不给我拖下去打死!”
中年侍女和余下的公主府中人齐声答应一声,甚是有气势。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姑姑更是蹬蹬蹬地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抓人!
邹充仪双臂一伸,便如面对福宁公主一般,将桑九花期两人挡在了身后,终于开口说话,却是求恳之语:“公主,新年伊始,宫中不宜见血。还望公主看在太后圣人都高高兴兴过年的份儿上,不要给他们二位添烦恼。嫔妾的下人顶撞公主,的确犯了大错,嫔妾待公主走后,一定每人赏她们几十鞭子以儆效尤。但却不敢让公主下令,免得太后伤心。求公主三思!”
中年侍女听得此语,紧绷的脸色便是一缓,自己也觉腮上不那么僵硬了,便也带了三分笑影,来劝寿宁公主:“公主殿下,邹充仪既然知错,又说了会自行处罚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公主就消消气回去吧!都较起真来,带累了公主美名不算,气坏了公主的身子可就值多了!”
寿宁公主却不这么认为,只是呵呵轻笑,上下打量邹充仪:“本公主早就听说,这世上能让邹充仪低头屈膝的,唯有她自己豢养的下人。本来也不信,要说太后圣人,阖宫的嫔妃,哪一个不对你掏心掏肺,你不说好好地孝敬二圣,善待妃嫔,却要因这一群奴才的前途跟二圣翻了脸,自请退位!不论是谁,但凡有脑子,也做不成这么颠倒亲疏的事情来!可今日本公主看着,这传言看来还真不假!自己要挨打了,不言不语,伸了脸过来让本宫打;到奴婢要挨打了,竟然双手都伸了出来护着——该不是,你有什么把柄捏在这两个贱婢手中,所以不敢让她们受委屈吧?”
桑九越听越怒,忍不住反唇相讥:“便是我们这两个胆大包天居心叵测的奴婢拿着我家娘娘的错处要挟,娘娘这样以命相护,婢子们也会心甘情愿地帮娘娘遮掩。反倒是公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恐怕但凡知道公主半分错处的奴婢,一个个都只会被打死灭口罢了?奴婢倒要真心劝告一声各位姑姑,今日你们帮咱们这位大唐的嫡公主打杀了我们两个低贱下等的女官,明日有人挑出来讲时,恐怕就会变成你们这群奴才不懂得分寸进退,挑唆着主子犯错!到时候,你们焉有命在?!”
一众涌上来拿人的打手姑姑们听了,都不由得有些腿软。
谁说不是呢?
今儿似乎是听命行事打死了人,明儿就能变成借着主子们间的小龃龉生出偌大事端;万事太平当然是直过无妨,一旦有事,拿着性命顶缸的可不就是自己这群悲催的奴才?
邹充仪的护短是出了名的。
采菲冲撞的可是初初有孕的贤妃,也不过就是去了六局,而且,现在还步步高升;采萝虽然是死了,可那是趁着邹充仪昏迷时宫正司先斩后奏的;更不要提为了一宫奴婢的性命自请退位了。端看前日,能替这两个奴婢硬挨了福宁公主一棍子!这得是有多护着下人才能做得到啊?
倘若今天自己等人真的打死了桑九花期,就算邹充仪现在拦不住,事后也不敢找寿宁的麻烦,但亲自动手的自己等人,不用想,板上钉钉地会被邹充仪全部拿来给这二位姑奶奶填命!
众人一想到这里,都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寿宁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下人们,待看到有飘忽的目光偷偷地回来看自己的脸色时,心里一直憋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想抗命?是不是一定要本宫诛了你们的九族?一个贱婢的几句胡言乱语就能让你们这样犹疑不前,若有日本宫遇险,恐怕你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今日你们不挨个儿动手打死这两个贱婢,试试看!”
邹充仪回头狠狠地瞪了桑九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知不知道?
桑九却将眼神往院门处飘了一飘!
邹充仪瞬间明白了过来:有救兵!
心中踏实下来,邹充仪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说多错多,不说话,装委屈,就最好了!
众打手姑姑们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一把将邹充仪扒拉得撞到尹线娘怀里,七手八脚就两个服侍一个,将桑九花期二人架了起来!
花期并不知道桑九请了救兵,此刻脸色煞白,嘴唇都有些抖了,可还是笑了笑,有些神经质,声音飘忽地说:“多谢寿宁公主成就了我二人的一世忠义之名!”
邹充仪伸手抓住线娘才没有摔倒,听了花期的话,猛地回头去看她,贝齿咬住樱唇,紧紧地盯着挣扎的两人,却不肯再开口说一个字!
桑九这边也笑了,却不像花期那样口出讥讽之言,只是规规矩矩地笑着对寿宁公主道:“谢公主隆恩!”
寿宁公主的脸色终于铁青,两只手放在膝头紧紧握成了拳!
就在桑九和花期被推搡到小院正中硬压着趴倒在地上时,横翠叶大忽然带着幽隐的人呼啦啦都围了上来,跪倒在正房门口,叶大高声道:“不知桑九花期两位女官所犯何事,宫中旧例正月里不罚下人,还请主子们息怒,恕过她们这一回!奴婢们叩求了!”
说着,十来个人一起高呼:“还请饶过两位女官!”
寿宁公主一眼看见叶大,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叶大一本正经地再磕一个头,大声道:“回禀公主殿下,太后殿下将小人等拨给邹充仪使用,充仪令我掌理幽隐内侍,暂代护卫之职。现今小人改姓叶,公主可唤小人叶大!”
寿宁公主脸上变幻不定,轻轻咬了咬牙。
那中年侍女似也震惊得很,此刻见寿宁公主犹疑,连忙借机劝道:“连他都被太后送了来,想必太后娘娘那里应该对邹氏另有打算。公主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寿宁今日却犯了拗,越有人劝,越劝上她的怒气来:“就因为这个奴婢出现,本宫就怯阵退走?传出去说本宫竟然惧怕一个家奴,本宫的脸还要不要了?!”冲着中年侍女低吼完,扭脸高声道:“叶大,你带着你的人退到一边。本宫正在处断正事,回头再问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