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郎那么聪明伶俐、宽仁守礼的孩子,如何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孙德福回来了,发现众人都躲得远远的,门边还站着两个眼生的内侍。
孙德福一皱眉,问:“谁来了?这两个是谁?”
小内侍忙回话:“老祖宗,您刚走,达王殿下就着急忙慌地入宫了。这二位是他的随从。本来圣人跟王爷说话,照规矩我们都该躲远点,等着小洪公公呼唤才过去。结果这二位,愣了呱唧的,就直撅撅往那儿一戳,怎么拉怎么使眼色都不管用。没法子,只好由他们了。”
孙德福点点头,走了过去,到了门外,朗声道:“孙德福交旨。”
里头达王的声气响起:“进来吧。”
孙德福正在发愣,如何明宗不吭声,洪凤不开门,反而是达王说话了呢?还没等他的心思开始转,两个内侍闷不吭声地把门推开了一道缝,欠身叉手,请孙德福入内。
孙德福来不及细想,只得先一脚迈了进去,抬头一看,目瞪口呆。
而同时,就在他身后,御书房门咣当一声,又关了个严实。
明宗伏在御案上,达王坐在地上,达王府长史林樵正放下御笔,轻轻地吹干黄绫圣旨上的墨迹。
——这是,伪造圣旨?!
孙德福顿时冷汗下来了,张口就要高喊!
林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孙德福瞬间明白了过来:明宗还活着!急忙紧紧地闭上了嘴,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近,狠狠地看着林樵,低声喝问:“你们把圣人怎么了?”
林樵拊掌:“孙公公果然是聪明人。”走下了御阶,将手里的圣旨递了出去:“你去传旨,我便让圣人活着。否则,必定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孙德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休想!从现在开始,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离开圣人一步!”
达王有气无力:“可若不是你去,门下不会信的。”
早朝刚宣布了宝王谋逆,接着就说这是误会,还说要过继雍郎为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道旨意是真的!
可如果这是跟了明宗一辈子的孙德福出来传的旨意,门下虽然将信将疑,但应该还是会相信了的。尤其是以孙德福的口齿,必定能将此事圆圆满满地解释过去——
孙德福却狠狠地一摆头,戾气十足:“大不了我们主仆死在一处。便这样,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我家主人什么性子我清楚得很,只怕是宁可死上一百回,也不会饶了宝王殿下那等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畜生!”
达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林樵却始终笑眯眯的:“那么,孙公公是打算眼看着我用御书房的御剑,在圣人的身上,割上十七八条口子了?”
孙德福大怒:“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
贤妃慢慢地走着,越走越觉得气氛不对劲儿,偏头问侍女:“今儿这是怎么了?人人的目光都怪怪的。”
侍女撇撇嘴:“倒不是人人奇怪,婢子觉得,就是侍卫们的状态怪得很,看咱们跟看贼似的。”
贤妃耸耸肩,刚要开口,忽然顿住了。
御书房的大门口,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孙德福,一个是——达王府长史林樵?!
林樵!
他怎么入宫了?
达王入宫了么?
就算达王入宫,他也不该跟进来啊!
贤妃来不及多想,急忙后退几步,躲到了旁边的一丛冬青后面。
孙德福和林樵慢慢地往外走去,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也没有一丝交谈的意思。
贤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的两只眼睛,一直紧紧地黏在林樵身上!
他比年轻时更加瘦了,但却显得更精神、更飘逸了,他的嘴唇越发薄,他的鼻子越发直,他的背影越发挺拔了——
贤妃看着林樵白衣楚楚、大袖飘摇地走远,神情痴迷,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侍女觉得十分不妥,便轻轻地拽她:“娘娘,咱们不是要去御书房么?”
贤妃回过神来,抬手掩住通红的两腮,有些慌乱:“不去了,先回宫。”说着,转身疾步往回走去。
这一幕,被缀在她身后的裘钏的眼线,看了个正着。
……
裘钏听了回报,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贤妃瞧见的那个人,是谁?”
内侍回禀:“是达王府长史林樵。”
裘钏一愣:“达王府长史?大清早起,他怎么会在宫里?”
内侍回禀:“似乎是,今天一早,达王爷就要入宫,被拦在外头了。后来圣人让请进去。达王爷就带着长史和两个内侍进了宫。”
裘钏心中一动,怎么会带着长史,怎么还有两个内侍?一向不都是只带一个内侍的么?
内侍接着说:“王爷跟圣人聊了好一会儿,然后孙公公回来了。没多久,孙公公就带着林长史出来,看那个方向,怎么看都像是要去门下省。”
裘钏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宝王被擒,达王入宫,带内侍,带长史,孙德福去门下,达王府长史却跟着……
等等!
那个传言!
裘钏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达王这次入宫的目的——
天旋地转!
若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所有人都放松了的时候,竟然被达王趁虚而入,那一切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