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七夕回到陆家,风平浪静过了两日后,外面就开始露出了某些不太平的端倪来。
先是陆家的几间香粉堂,无端端被人封了。京城中陆家开设的香粉铺子原共有六家,封的统共是三间,算是半数。
但凡是夏朝的中心都会所处之地,皆有陆家香粉的足迹可寻。既然各地都设有陆家香粉的分号,京中这三家被查封只能说是九牛一毛,不足为患。
偏京城乃是陆家家业根基所在,查封的铺子里还有一家是专管各地香粉运送的,停了一处,各处分号的运作便戛然而止。陆老爷急得似是火烧眉毛般,成日不见他归府一次。
他疲于奔走,同交好的宦官大臣打听,礼源源不断送出去,消息却不见报来。仍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听当日在场的帐房先生说,进来的人个个穿铁色铠甲,脚上着着军靴,像是将士,禁卫军的样子,来时不肯解释半句,急急就将铺子封了,只说了句是上头的命令,便不再多言。
京城中,能随意调动禁军的除了皇上本人,也就只剩身兼兵马大元帅之职的九王爷冷寂了。想到这里,陆老爷立刻身后一寒,不禁有些发抖起来。于是立刻派人寻陆七夕前来,陆七夕许久才至中堂。
她稳稳踏来,面上带着见惯了的温和笑颜,眼神却似一潭死水,冷漠的泛不起半点涟漪。仿佛那个带笑而来的,并不是她。
才要施礼,陆老爷就已疾步迎上前来,他殷切的目光里饱含期待,看着陆七夕的时候,更像在看一尊可救苦救难的泥塑般虔诚。
可惜,陆七夕过来并非为了救他脱离苦海,确切的说,苦海这水势还未见增加,眼下这点破浪惊不起什么浪花。得需到海水涨潮时,水势泛滥至足够成灾境地时,方才轮到她陆七夕现身。
随后,不论陆老爷如何诚恳的求陆七夕想想办法,她都是以无声叹息做了回应。有时,沉默比开口更能说明问题,即使陆七夕一言不发,陆老爷也以为陆七夕知道些什么,只是帮不上忙,才做叹息。于是乎,陆老爷心内越发乱如麻团,根根纠缠不清,明明看得见线头在何处,但只能束手无策,让自己被愈勒愈紧。
又过了一日,陆老爷仍是天未亮就仓促出了门,午时,他提早回到了府中。陆老爷面色凝重至极,连下人都不敢问他可需叫厨房重做午膳。
而他原本期望着一切恢复原样,现在却唯有不被牵连丧命这点奢望了。
陆老爷今日拜访的是皇上身边的内务府总管,周艮周公公。
陆家素来都与宦官有着不可脱离的干系,陆老爷在周艮未入宫做宫人之前,机缘巧合下救过他一命。
后来新帝登基,周艮即成了他身边的随行宦官。彼时,陆家香粉的名气早已如日中天,于是几次三番登门送礼之后,周艮亦地位的不断攀升使他成了陆家至关重要的一座靠山。
尤其是在人脉关系如此错综复杂的京城,有人在背后撑着即便是个宦官,也总比无木可依要好。在靠山做树荫空出的乐土里,能者如鱼得水,不能者亦可一步登天。
相较其他家仪仗权臣而言,像陆家这般借太监乘东风,面上看有些耻人,可实际上却是明智之选。权臣还分派夺权,得势者平步青云,然广厦倾塌也不过一朝一夕而已。
宦官则大为不同,不出大错之下,一般少有被削职罢免之说。且权势纷争之时,也不必急着站立阵脚,可轻易立于不受纷扰的清静之地,其中的益处自然不言而喻。
陆家也只在逢年过节时才往周艮宫外的府邸走动,多半是为着送礼,也为了给同是为着送礼而来的名门相识瞧见,自己是如何跨越这层叠的队伍,如何径直朝里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