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夕警觉起来,目光立刻扫过面前的一排排礼物,以冷镜的性子来看,他此举除了要讨好陆七夕更多的,怕是要试探她吧。
虽然说起来有些好笑,但陆七夕所谓的“冷镜的性格”却是她来不曾了解过的,此处的了解全凭着陆七夕对常人的理解带入而得,只要是个正常人,忽然遇到某个与心爱女子极为神似的人,除了一开始难以接受的惊喜感觉之外,等到时间长了之后恐怕更多的则是怀疑。
“周大人,劳烦您,我……就要那一个!”陆七夕的手指向了靠右的那一盆的金鱼上,嘴角不经意勾勒出甜美的笑来,看得人为她心颤。
“这普普通通的金鱼,七夕姑娘要来做什么?其实如果姑娘在殿内待着无聊,想找个人说话的话,这里陛下赐给姑娘的几个宫娥都是极出挑的。或者用来解闷的话,这哈巴狗也是可以养一条的,陛下他应该不会介意。那金鱼不会说话,寿命短且难饲养,要它做什么呢?”
陆七夕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金鱼装在那琉璃罐子里的样子特别漂亮,眼睛时时见到漂亮的活物,哪怕不说话,不也很好么?劳烦大人去回禀陛下,说我就爱这些金鱼,别的……我不要了。”
周艮规劝无效之后,似是扔心有不甘,像是嫌弃陆七夕志向远小,也不再言语了。小太监将琉璃鱼缸放到冷镜的寝殿里。等到这些人匆匆离去后,陆七夕一人对着几只金鱼发呆。
直觉告诉她,这么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哪怕不幸没有被她蒙对,这也该是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一个。
果不其然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太漫长,这之后没过多久冷镜就风尘仆仆的从太后那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内。
陆七夕一贯在心里将现在勉强居住的宫殿称作冷镜的宫殿,当他回来时她也不会太惊讶,因为冷镜只是回到了他该回到的地方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如若一回生二回熟起来,不自觉在心里念叨着,甚至等待着他回来,那么她一定会在一开始就输掉这局复仇的游戏。
“我来,你如何都不看我一眼?”冷镜在陆七夕面前一直执着的称呼自己为“我”,似乎在刻意与她强调她对他的与众不同。
也许是出神的厉害,陆七夕想要回话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冷寂忧郁的一双绿眸来。
那个不生气时,都与她平起平坐,一怒就满口本王的摆架子的人……不知怎地,在看到冷镜进来时,陆七夕突然很想念他。
然而就只有这么短短一刹那的想法,却将她自己给吓到了。
“我为什么要看你呢?你不过是回到了你的寝宫,一个你从前每日都会回来的地方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来看……”陆七夕忽略了冷镜的诧异,自然拉起他的手带他到了摆放鱼缸的长桌前。
“这是你今日送给我的礼物中,我最喜欢的一个。”陆七夕说着眼神却从不在冷镜身上有过停留的迹象,而是匆匆转过去将目光锁定在金鱼处。
“怎么那么多的好东西不选,偏偏选了个鱼呢?”
“听人说,金鱼脑袋太小,什么事情都装不下。平生除了本能的游来游去,剩下的事情,你只需数到七,金鱼就会立刻失忆,重新开始记下新的东西,将之前的都抛却了。你说,这样的礼物是不是比那些穿的戴的要有意思多了呢?”
“难道你选择金鱼的目地就是为了看这些傻鱼一次次当着你的面开始新的人生,或是你更乐于看它们在你面前失忆。”
是为了看喜剧激励自己,好让日后的磨难不足以早早将心内的执着侵蚀完毕,还是更喜欢看悲剧,一遍遍在别人的悲惨里沉醉其中,却不必付出任何代价更他们感同身受,这两者到底陆七夕是哪一种……
她自然不会轻易回答冷镜,“都不是,我刚才告诉你的故事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道理,其实往往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背后也会有很多趣味在里头。我真正喜欢金鱼的则是它的宿命,它在窄窄的水流里栖息着,供人们观赏。也许我们都不知,金鱼大概也很想要逃离这里,获得自由。然而因为它并不清楚外头有没有水,若是有它又该如何寻找,恐怕在它找到之前,就已经暴露在空气里死亡了。所以对于金鱼而言,自由和死亡之间永远只有一面琉璃的距离而已。”
冷镜似乎被某种发自内心的感情用力打了一拳,心脏不住的下陷像是跌入云端,看不到彼端的尽头。
皇帝这个身份他抢来已经有六年了,在冷隆之前的统治创造的良好环境里,他只要活着运气再不那么差,恐怕就能轻易活到子孙满堂之时。
如此不劳而获的福气被他拥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消耗完。但他清楚地知道,至少他与自己向往的生活间还隔着一座皇位,或者应该再加上白天香才对。
虽然阻隔的东西看似不多,但那却足以将冷镜掩埋在混沌中,难逃离出去。因为这两样恰恰都是他最不愿意舍弃的东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陆七夕却莫名说中了他的心思,这让冷镜更加珍视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