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心思和多余的力气去想陆七夕是如何见到皇帝的,只希望马上去睡一觉,醒来后仍能看见当年那个宠爱她至极的冷镜。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处理更加复杂的问题,有九王爷的还有太后的……一想到这些她就有些殚精竭虑,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却已经先行处于劣势之中。
终于薛天意沉沉合上了双目,大殿内的血腥气味虽然已经被宫人利落的处理干净,并迅速换上了新的一匹波斯地毯,可是空气中仍能依稀问到那股腥味,让薛天意头脑发昏。
她很明白,其实一开始她已经主动将自己推入来一场输赢未卜的赌局里,她不惜将一切拿出来与冷镜相搏,末了却连她的恨意他都不愿享受,得到的仅仅是唾液和鄙夷,并且永无胜机。
薛天意就如一只一直被困在聋子里的金丝雀,如果她能淡淡然接受她的主人的饲养,之后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更不会有任何获得宠爱的机会,但好歹一口水和饲料她是不缺的,总也不至于饿死。
可一旦她不安于这一方属于她的天地,想要挣脱牢笼飞出去,甚至凌驾于她的主人t
头上的话,那么就当这种想法产生的时候也说明她离死期也不远了。
并不是她有这种宏大的理想冒犯了谁,而是心愿若是足够强烈到可以威胁一个宁愿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沉醉多年的人,那么她就是死路一条。
这宫里活着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一些事却还故意装作不知,越是如此就越是可恨,可恨又如何?
谁都不敢打破镜面来揭开真相,这个人当然也不能是薛天意自己。
想必如今不必她亲自去告诉冷寂,冷寂也将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或早或晚到事罢了。如今她就像被一双无影之手完全牵制着,带入了绝境处,无论往哪里有路都不是留给他的。
倘若冷镜的恩宠长盛不衰的话,或者哪怕他如今还有一点留恋皇后殿里这个女人的心思,薛天意又何至于这样害怕。
有恃无恐的日子短的让人还来不及回味,就已成了过往,而她又该如何去奢望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曾经白天香的种种的男子,会给她留初一席之地有空念及他们的过往呢?
隔着宫墙数十里的王府久违的显出一派生机勃勃。
陆七夕失踪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到这里,因为所到之处可以听到的欢歌笑语不是冷寂一贯在应对危机时的举措。
在表面上看起来,整个王府似乎因为没了陆七夕的存在反倒重现生气起来,那种生气是其他皇室在外的府邸中司空见惯的,也是冷寂这里本该有的。
奇怪的是,冷寂从前的漠然不是因为陆七夕而起,而她却能将王府拉回到正常府邸的范围内,影响了冷寂。
进宫给陆七夕送信的人匆忙闯入冷寂的前殿,歌舞仍然没有被截断,于是在曼妙舞姿和靡靡之音的伴随下,那从宫中回来的下属说道,“属下没有寻到陆七夕姑娘。”
冷寂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莫非她被皇后关了起来,还是她年少犯了事触怒了皇后?”
“没听说陆七夕出了事,倒是……属下前去皇后殿插探时发现了不对之处,皇后主殿的地毯正在被更换,诺大一个宫中却只有寥寥几个宫娥的身影,属下担心……”
“无碍的,我想她大概有她自己的计划,我们无需担心的,或许皇后殿中恰好你的时候正值清扫,所以才会换了地毯。”
冷寂的淡然完全超出了旁人的预料,他从前虽然不喜过问琐事,但这一次不同,陆七夕有被皇后加害的可能,而他却依然安然坐在躺椅上,惬意的眯着眼睛似乎在观赏这一出歌舞升平。
“可是……万一陆七夕她出了什么事,倘若不尽早找到她的话,只怕她会遭遇不测。”
“她既然入了宫,生死就不由我,而是由宫中的决定,我早已抽身出了皇城,岂能再去过问。若她没事,能够继续帮我完成我交代她的任务,这自然很好。若非如此,那我也爱莫能助,毕竟命都是别人给的,又何谈什么自由?决定是她做下的,我想她心里必然比你我都还要清楚,你下去吧。”
宫里的人悻悻退下,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良久,乐声骤停下来,躺椅上的冷寂忽然坐正了身子,面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来,和刚才淡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眉头皱起,不悦的似是想到了什么,扬手将身旁围绕的莺莺燕燕全都给打发走了,中央的歌舞伎也都一个不留,顿时殿内清净了下来。
然而在这样的寂静里,冷寂才有些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像是他本就属于沉默,经不起任何喧嚣侵扰。
“许奕!你进来,本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沉沉的嗓音带着冷寂特有的磁性,回荡在这片静里,似稠墨浓的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