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跟着九王爷大致游览別苑四周时,冷寂问了身边的几个才子,譬如今年在诗词会上的给的赏赐可还合他们心意,或是他们对于此次诗词会的信心如何。
看似无心扯到的话题,实际却是他有意问出,意在打探这些人的口风。
今年诗词会,因没有冷镜现身,所以在排场和其它地方与往素想比,显得略仓促了些。
再说天子身体欠佳,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大操大办,否则不是显得太不合时宜了。
放眼望去,能看到最显眼的那一大片,正是冷镜之前千辛万从护国寺移植过来的红梅,本来他一早就想好了要等冬日梅花盛放时来看看,顺带在一众才子的诗词歌赋中缅怀一下白天香,谁知偏不凑巧,等到冷艳的花蕊终于开放,当初一心忙着栽种它到此处的人,却已经有其它琐事缠身,无暇前来应付这美景如画的时刻。
待游览了一圈之后,少顷,一众年轻人就被冷寂相邀到珨孚园内,享宴对酌。
不多会儿,那些装扮看上去大同小异的才子,已经各自换好了自以为亮眼的华裳,皆着盛装,相继入内。
冷寂居于正中的位置,一派恬淡闲适之态,到才子们一一入座后,便见他颔首微笑道,“诸位本就是有才之人,如今再在这外在装饰上花些心思的话,只怕天下间的默默无闻之辈,岂不是要被你们比的羞于见人了?”
冷寂不着痕迹的夸赞看似在说好话其实对于这些心比天高的才子而言,将他们与只爱在外表上多花心思取悦男子的女人们相提并论,这无疑就是在贬低他们。
不过冷寂的话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不满的,试想想其实他说的不但没错反而是对的离谱,男子想要谋求高官厚禄与女子取悦夫君时,并无明显差别,一样是带有目地,的去做某件事,一样是先通过装点自己。
坐在冷寂右下方的那位衣冠华美的才子,便是李吉大学士的独子,名唤李崇斟的,他因身份之故,历来都是这些人里最抢眼的一个,再加上本身的才华也算有可取之处,所以使得他在同届的才子中声望最高。
在所有人都因冷寂的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言语,陷入了假装专心用膳饮酒的尴尬处境中时,李崇斟却半点都不畏惧,抱拳起身回敬冷寂道,“这是我等为了面见圣上时特意准备的礼服,谁知陛下他……不过如今九王爷能喜欢,我等也就算是满足,毕竟辛苦赶制出来的衣裳无人欣赏便就如这一院落的红梅傲然独立于腊月一般,美则美矣,却难免显得孤僻,生冷。”
这厮好大的胆子!
没想到这位李公子胆子竟然这么大,他的话根本没加一丝一毫的修饰和遮掩,意指冷寂不够格主持这次的诗词会,所有人准备的衣裳全都是为了天子而备下的,至于后来改换了由冷寂主持,完全是旁人所始料未及的事,所以他丝毫不具备讽刺才子们衣着的资格。
以上这些,都是李崇斟反复提到的意思,至于凭冷寂的睿智大概能听出几层意思来,却已经不十分重要,里头条条捡出来说都是死罪。
本来看李公子的衣着谈吐皆是一派风流,且时常能从他口中听到诸多不俗的言论,料想着,他这样的身份,这会儿站起来无非就是想讨个好彩头,将所有人当做对比,来凸显他的不同。
谁知,他几句话说完,不仅不见他如以往般对答如流,应对沉静,连言谈举止都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似乎与那位位列上座的一字并肩王有些别人不知的瓜葛。
其余的人见状也都不再拘谨,反而怀着一脸看好戏上演的兴奋神情,想看看冷寂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李崇斟的。
“你是李吉大学士的嫡长子吧,叫李崇镇,镇压的镇?”冷寂面上不具任何神情,只淡淡然问了他这么一句。
“回王爷的话,是斟酌的斟……”李崇斟似有些不屑冷寂如此设问,毕竟他的爹爹乃是堂堂的大学士官居二品,试问朝中、京中,谁人不知他的大名,正因为李吉声名远扬,所以李崇斟再怎么不及李吉,也不该被人叫错了他的名字。
肯定是因为,在边关驻守太久以至于疏远了朝中各类事宜所致……李崇斟这么想着,“不过本王看来,你还是更适合镇压的镇,而不是斟酌的斟,这两个字读音有些相似,但因为声调不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冷寂巧妙的反驳令在座的才子们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为他叫好,李崇斟自以为身份高贵,所以可以随便对九王爷不敬,谁知他的行径恰恰暴露了他基本没有成为朝廷官员的本质。
镇压的镇,用来做人姓名使用的话,显得有些不合适,但用来形容李崇斟这种拜高踩低的小人却又是极为妥帖的。
不顾及后果,满心以为天下只他一家独大,虽然李吉亲子,继承了李吉那种轻视武官的思想准则,但其能力却仍还不及他父亲的一半,只是徒有那点自视甚高的心气,怎么可能会叫人信服。
所以冷寂才会说他不适合用斟酌的斟,毕竟稍稍会想会顾虑的人,都不该在众人面前这样暴露自己的立场,与王爷过不去。
这虽可说是无畏且性情真挚直言不讳的表现,但换种眼光看待,亦可以将它看成是不够聪明才会造成的后果。
接下来的设宴款待的宴席上,再没有什么风波可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冷寂并没有处置李崇斟,但他心里却比受了处罚还难熬,在宾客尽欢宜的场合里,只他一人处于最据优势之席位,席间却只在一旁自斟自饮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