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珍,端了碗刚出锅的拉条子,才放到马占全面前,就觉心里一阵恶心。急忙捂住嘴,跑出了屋子。立在墙角干呕了一番,也没吐出啥来。
包素珍闻声赶了过来,用有些紧张而又疑惑的目光,瞅着淑珍问道:“这是咋咧?没吃啥生东西吧?”
淑珍腼腆地抹了把嘴,若有所思地说:“也没吃啥呀,不知咋地,这些日子,老觉闻到油烟子味道就恶心。”
包素珍,面色有些惶恐地,抓住淑珍的胳膊,低声说:“这些日子,你身子有没有见红么?”
淑珍懵愣着双眼,瞅着包素珍,半天才木木地摇了摇头。
包素珍顿时沮丧地一拍大腿,低声说:“坏咧,坏咧。怕是肚子里有咧。”
淑珍听了,心里不由一惊。身子一软,竟斜斜地靠在了墙上。
包素珍一脸作难的样子,压低声音说:“这事你先别声张,我和你姨父琢磨琢磨再说。”
淑珍一夜未眠,身体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惶恐中,掺杂着一丝莫名的欣喜。不管这个小生命该不该来,和来得是不是时候,毕竟是她和祥子的孩子。是她爱的延续和寄托,一切都是主的安排。也许,是主饶恕了自己的罪过。并让一个新的生命,来陪伴自己的孤独。
因此,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并生下这个孩子。这也是主的意思。主意定了,身心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她按时起来做了“乃麻子”,就照常到伙房做早饭。等马占全从寺里回来,三人围着炕桌吃过了早饭。马占全没像往常那样,出门去地里马圈四处转悠。淑珍知道,老人家是有话要说。于是,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又给马占全沏了盖碗茶。
马占全满怀心事地瞅了淑珍一眼,摆摆手,说:“你也上炕坐吧。”
等淑珍忐忐忑忑地坐定后,马占全语重心长地说:“本来呢,我和你姨妈琢磨着,给你踏摸个能过日子的后生,招咧女婿。往后,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日子。你姨妈前些日子,也给村里村外的人放出话咧。不成想,你这又......”
顿了一下,马占全又面显难色地说:“这肚子不等人呐,要是莫嫁人,就生咧娃,可就把人给丢大发咧。”
见淑珍垂着头,沉吟不语。马占全轻叹口气,接着说:“眼下要紧的是,得来快给肚子里的娃,安顿个大(爸)。难怅的是,当忙从哪弄个合适的人哩。嗨!真是愁肠死人哩。”
淑珍依然垂头不语,包素珍冲马占全一阵挤眉弄眼后,马占全干咳两声,接着说:“要不这么着。我那个侄儿舍尔巴,你是见过的。虽说前年到炭窑背炭,压伤咧腰,落下个走路不规正的毛病。但娃倒是实诚勤快,又是打小我们拉扯大的,知根知底。你要是不觉委屈得慌,就将就着和他过日子吧。
那娃老实,多余的话也不和他说,认定肚里的娃就是他的。这样以来,就堵住咧旁人的嘴,就是太曲你咧。”
一缕湿热的东西,在淑珍的眼眶,滑滑地转了一圈,又硬是被一股强忍的力量,给吸了回去。
她慢慢的抬起头,冲马占全凄然一笑,说:“就听姨父做主吧。”
说着,僵硬地扭过头去。
淑珍,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屋。一股汹涌而来的酸楚,让她再也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她跌跌撞撞地扑倒在炕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便浑身抽搐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父母惨死的悲伤,自己孤苦伶仃的无助,无法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锥痛。和将要嫁给一个,连路都走不直的男人的悲怯和无奈。像掀翻的杂豆筐似的,朝她奔腾倾泻了过来。
一阵揪心撕肺的哭泣后,淑珍觉得身心反倒轻松了起来。她拖着有些懒软的身子洗了把脸,开始了晚上的礼拜。她祈求真主的帮助,感念真主的恩德,深信主是唯一的主宰,一切都是主的安排。
淑珍没有娘家人,倒给马占全省了各种往来礼节的破费。草草给舍尔巴拾掇了新房,就定了日子。婚礼也没办得太张扬,也就请了近处的亲戚和乡邻们,吃喝热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