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这是摆明要给谢奕出一口恶气。
当初子午谷之战,谢奕突袭苻柳,结果久久不见困在谷中的司马勋赶来支援,最后突袭战变成了惨烈的攻坚战,导致谢奕麾下损失惨重。
而今简直就是当时的重演,只不过双方调换了位置罢了。
司马勋苦苦支撑,而杜英不直接去救援,却选择了迂回破敌。
就算是灞上这边最终能够胜利,司马勋肯定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赤果果的报复啊。
不过桓温也很难说杜英这样做不对。
从王师的整体利益来说,他的这个计策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桓温也好,郗超也罢,的确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对。
即使是袁虎这个杠精,也只能落脚在这事并没有禀报桓温知道上。
这样的抬杠,即使是谢奕这种不善于言辞的,都能够怼回去。
领了命令,谢奕赳赳的离开,事不宜迟,等他率军抵达的时候,杜英很有可能都已经动手了。
袁虎也被郗超以拿公文的缘由支开。
营帐之中转眼就只剩下郗超和桓温两个人。
桓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嘉宾,入关之后,两边的矛盾愈发的不可调和了。”
郗超明白桓温的意思。
原来在荆州的时候,荆州、巴蜀等本地官员,至少还能够和谢奕等江左官员和睦相处、勠力同心,大家虽然有一些意见,但是至少不会耽误到工作。
可是现在······
先是子午谷之战中,司马勋姗姗来迟,接着就是现在司马勋求援,而关中盟舍近求远。
虽然前者,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而后者,也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身为上位者,桓温不可能坐视双方矛盾愈演愈烈。
长此以往,他甚至都不需要考虑江左世家们是不是打算拖后腿了,只是自己内部的矛盾就足以让桓温失去和江左争雄的资格。
尤其是谢奕、戴逯等江左将官,本身就和江左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王谢各家察觉到桓温势力之中自我分裂的苗头,肯定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煽风点火。
可是双方,一方是渴望能够让桓温自立,真正将司马氏取而代之,另外一方则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
从根本立场上,就是有冲突的。
所以矛盾的爆发,本来就是必然。
注定不可能调和的矛盾,往往都是以两败俱伤收尾。当然还有一种结果,就是有一方能够取得完胜,这样自然就能够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然而现在来看,也不太现实。
桓温也不忍心、也不可能将谢奕等人彻底从自己的势力之中剥离出去。
东南士族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不就是能征善战的军队么?
只能动嘴的,终究比不过能动刀子的。
桓温之所以一直在团结谢奕等人,就是因为他们同样掌握着战斗力强劲的军队和部曲,这些人若是倒向东南世家,那么桓温将会失去自己最大的优势。
郗超也难免露出为难的神情:“矛盾既起,终归再难压下去。梁州刺史在子午谷中,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
能让郗超用了“意气用事”这个词,说明在他的心中,当时因为自私自利而一手挑起矛盾的司马勋,已经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奈何对方是桓温忠实的拥趸,总不好直接说他的不是。
让他担任梁州刺史,也是桓温力排众议。
也不好说征西将军识人不明。
桓温皱眉:“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如此。”
他甚至有点儿担心,氐人还没有消灭,谢奕和司马勋先打起来。
都是火爆脾气,不见得不可能。
到时候,苻健怕是要笑掉大牙。
郗超一摊手,无奈的说道:“将军莫要忘了,属下也是出身江左,将军若是非得想要从属下这里问计,那么难免会有偏颇。”
桓温不由得横了他一眼。
年纪轻轻,但是局势看得清楚。
这趟浑水,郗超不想淌。
不过你没得选,桓温当即笑道:“郗家,和南渡各家不同。”
郗超有些无奈,自家老爹还有祖父和江左各家之间一直有不愉快,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本来就是因为郗家的格格不入,所以桓温才放心用他。
“属下尽力而为。”郗超只能拱了拱手。
问题解决是解决不了的,不过压下来应该还能做到。
大不了等到解决了氐人再来头疼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