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哪里敢拿叛王说事,左右洪家的都是人精,她倒是不会有事。
便只道:“叫舅舅和楚家族人小心些文臣的靠近。有些事我还不大明朗,总之做个纯臣是时下最可靠的。”
想着舅舅虽入仕,早年里到底见多了商人圆滑,定是能轻松应对的。
末了,还是不放心的又追一句,“却也别得罪了。”
时下的纯臣?
皇帝眼瞧着是不成了,那往后呢?
怀熙似懂非懂,想着大抵父亲能懂,便也不再多问了,想了想又道:“你若想知道军中的事,我可帮你留心一下。”
繁漪自然高兴,丈夫是文臣,公爹虽在兵部,她也不好去公爹哪里打听什么,便道:“你只留心听着就是,也别特意去打听,万一坏了事儿对你也不好。”
怀熙应了一声。
眯着眼迎面对着光线张望了几息,仿佛沉沦在这难得的温热里,转而缓缓道:“自来是看惯了正妻给丈夫纳美的,那回一下子绞死了两个妾室一个通房,伺候的便没了人。索性婆母没有插手了来,只叫我自己做主就是。”
“我原也不知这样好不好,还是从了你说的,他不提、不暗示我便装了糊涂,如今身边就两个家生婢子做了通房,一个是一家子的身契都在我手里,还有一个是自小伺候夫君的,生的也寻常,倒也不怕她们翻起浪来。我也可安安心心的照顾孩子。”
百花馨香随着风扑面而来,让人失去所有的戒备之意,生了几分散漫的意趣,闻言繁漪不由一皱眉:“自小伺候的?”
怀熙不自觉凛了一下:“怎么了?”
繁漪叹息道:“糊涂啊!”攥了攥她的手,“自小伺候的就算没情意,少不得有情分,即便犯了什么错处,也难打发了。这种能在嫡长子身边伺候的都是老家奴家下的孩子,若是她们起了心思,可不比小秦氏好对付。”
“一向老仆在院子里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伺候过老主子的更不消说,便是你们见着也得给几分脸面,可见他们在家下堆里是什么地位了。近身伺候的原就是比较了解主子脾性的,要挑拨要算计,可比寻常妾室要懂得直中要害,一不小心可就要着了她们的道了。”
楚大夫人是厉害人,但怀熙自小顺遂,也没那么多的心眼儿。
夫妇之事也不好说给母亲听,惹得她们在担心,便急道:“那可怎么办?”
繁漪一眼瞧过去,就察觉原生无忧无虑的小辣椒的眉心竟也已经抿出了纹路,即便舒缓开了,也留了浅浅的痕迹,可见不计是谁,但凡妻妾同在,少不得废了心力在里头。
尤其是付了心力在这桩婚姻里的,便是再通透的人儿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大抵是把怀熙吓到了,放缓了语调道:“先别急,许也是我小人之心了。旁人家妻妾太平的也不少。这么着,着信得过的人盯着,若是不安分,拿了把柄,极早处置了便是。”稍一顿,紧着一句,“要处置,定要一家子连根拔起,明白么?”
怀熙听她一说便晓得里头的严重性,“嗳”了一声,娇俏的容色绷的有些紧,在暖阳下照了许久才缓缓吐了口气道:“不计是不是,今日得亏你提醒我,不然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也不晓得了。”
繁漪轻轻一吁:“从前在娘家舅母有手腕儿,又是姑娘不必分了家业去,自然没什么算计是冲着你去的。如今不同了,你是孩子的母亲了,少不得眼观四路,为孩子防备着算计着。可即便一个人要成长,且得慢慢来,也别急。”
怀熙微微一笑,似乎有些茫然:“我知道,你的玲珑心思从前便有,又是在姚氏手底下那样艰难挣扎,才慢慢打磨起来的。我是急也没用,少不得往后要寻了你来参谋。”
她的容色便如小辣子一样,火辣辣的明艳,笑起来像太阳,因着孩子的安危,因着丈夫的情分,慢慢生出了许多从前没有的情绪来。
人一旦有了念想,而这样的念想若是难以达成,便有了阴郁,让明艳之色有了薄薄的雾霭。
繁漪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不由心惊,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心竟也有了纹路的触感。
是啊,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