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部电影几起几落之后还是没有拍成,我光成立摄制组就成立了三次,大张旗鼓地选景、找演员。但因为剧本没有被通过,剧组只能解散。最后我开始意识到,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或者说在我有创作精力、有这样的冲动和有这样的体力的时候,都没有机会把这本小说拍成电影了。
19年,我准备好了
这期间,我拍了很多其他的电影。在这过程中,因为想拍的东西一直没办法拍,所以我可以全心全意地走商业片的道路,也把这条道走得很通:拍了一些充分尊重观众,同时也让我自己觉得好玩、有意思、不觉得恶心的片子。这些片子让我有了很高的人气,观众们开始对我的电影有了基本的信任。
而就在我的影响力最大的时候,我在2010年又贼心不死地把《温故1942》的剧本放到案头上。此时,这部电影最终成功立项,可以拍了。
我过去一直抱怨没有机会把它拍成电影,但现在我发现,拖了这么多年才拍,其实未必是一件坏事,为什么呢?倘若1993年或1994年我就可以拍这个电影,可能就把震云的这本小说给浪费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经验,拍摄资金也可能捉襟见肘,剧本在当时肯定也很不成熟。而过了这么多年后才拍,我积累了很多导演经验,在观众中有了很高的信任度,投资人对我也有信心,资金充足。震云这么多年来对剧本反复地打磨,改了十几稿,使剧本不断地完善成熟。而且从我看到小说到拍完这电影,总共19年,这19年来,我对生活的认识也在逐步地提高。
冥冥中我有一种感觉,之所以在拍摄《一九四二》的道路上出现这么多坎坷,有这么多阻力,这么多不顺,其实是因为没准备好。
这是一个好东西,想干可以,但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电影《一九四二》是我们在中国电影向着商业大潮洪流冲过去的时候,突然独树一帜地杀了一个回马枪。
有个词叫小清新,我觉得《一九四二》是大清新,我们就是想做别人不敢做的那些事。这种尝试我认为非常值得。对于我个人来说,早就可以算是名利双收了。现在的我不仅可以享受所有这些名利带来的好处,我还敢于把这些东西押上去,去做我非常想做的那件事。
也许在《一九四二》这部电影上,我挥霍了观众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信任,但是我更相信,由于《一九四二》,观众们会对我建立起更大的信任。
回望过去,感知今天的幸福
电影上映之后,我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很多观众,尤其是年轻的观众,他们在看完这部电影之后,会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感受:他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幸福。
很多年轻人老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自己的才华没有得到机会展示。但看完这部电影你会知道,如果你生在1942年的河南,你才真的是叫生不逢时。在今天,我想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你都不会被饿死。跟饿死相比,咱们眼前的这些挫折、这些不幸,其实都不在话下。
我们经常听到一句话,叫“不为五斗米折腰”,意思是说一个人特别有气节。但拍完《一九四二》之后,我有个感觉,那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一定是家里头有五斗米,或者十斗米,或者十担米,所以他才不会为这五斗米而向你折腰。如果他家里父母和老婆都饿着,孩子也嗷嗷待哺,弄不回这口吃的,妻儿老小全都得饿死,我就不相信他真的能不折腰。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这一斗米,什么事都能干。贫穷使人变得更加自私,目光短浅,因为他看不到远处,他只能看眼前,他所考虑的是我怎么能够活下去,怎么能够凑合活下去。
张国立说演完了这个戏,他有一个特别大的体会,就是饥饿和人的尊严的关系。在1942年,什么是尊严?尊严就是肚皮。只有今天国家变得富强一些了,你才可以讨论有没有尊严这件事。
我希望能通过看这部电影让大家了解到,能够活在今天,其实是很幸福的。
我们这部戏的故事发生在河南,戏里面有很多的河南话,演员们每天都在练河南方言,在这样的氛围里慢慢我觉得我也会说河南话了,所以在最后,我想把我们电影开始的那段旁白,试着用河南话跟大家说说。
“1942年冬到1944年春,因为一场旱灾,我的故乡河南,发生了吃的问题。
与此同时,世界上还发生着这样一些事:斯大林格勒战役,甘地绝食,宋美龄访美,和丘吉尔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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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讲啦
冯小刚跟我们一起来分享了他和电影《一九四二》的缘分,听他在讲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一句话,这个社会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大家都在争做聪明人。我自己也努力当了半辈子的聪明人,那接下来的半辈子是不是可以做一点笨事情,用最笨的方法做一点自己想做、真正想呈现的事情。这世界上其实所有的好东西,都是聪明人用笨办法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