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云霭沉沉 （二）

2018-04-15 作者： 细沙子一粒abc

第九十一章 云霭沉沉 （二）

大上个学期开学，学校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饭堂所在的培训部5层楼的外墙装修一新，那新墙皮与操场东面的教学楼遥相呼应，新是很新，只是雪白了些，给人一种医院大楼的感觉，让人联想起医生穿的白大褂，轻飘飘的，还真有些像这大校长的真性情。也就是这次装修，铲掉了墙上的“学会独立、学会合作、学会做人”这12个深红色大字。这几个字站在一起的确一点也不沾“高大上”的边，半点也不新潮，丁点也不耀眼，可却实用，简单明了，对学生有着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可惜，如今这12个大字还没完成使命，就被这新上任校长的“第四把火”给彻底清除掉了。他或许是没注意到这几个字，抑或是真的不明白这12个大红字对职校学生的意义所在。

眼下的深圳，特别是举办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后，这个城市的色彩在审美上有了一个飞跃，这也要归功于当时为迎接大运会时全市开展的“穿衣戴帽”美化城市工程，主要是把那些老旧的、影响市容的街道或小区整修一翻，特别是守在大小路边的房屋建筑是重点“穿衣戴帽”对象。整个重新整修的色彩似偏向欧式风格颜色，也有些街区楼房外墙装修采用了新加坡式的灰色格调。走在街上的最大感觉就是，艺术氛围浓厚、整洁清新动人，整个城市的面貌都因此而升华，文化层次大大提高，人也仿佛一下子精神起来，对自身行为规范都更有约束力了；可见，一个高雅的环境对人身素养是有一定的影响。同理，学校也不例外，也应营造一个实实在在的指导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的育人气氛。不能忘记的是，为了那次“旧貌换新颜”、“欢喜迎大运”，还牺牲了好几位高空作业的民工兄弟，还付出了血的代价。学校的“穿衣戴帽”工程在假期顺利完成，没发生意外，虽然也有“牺牲”，也不过就是那12个大字不见了，用广东话来说那是：洒洒水啦。

都说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就似年轻人喜欢穿深色衣服，显得庄重老成更加自信，年龄大的老人家则专挑色彩鲜艳的服饰装扮自己，为的就是要扫一扫身上的暮气，而老来俏还真可以使人看上去年轻几分。此刻，学校这光亮耀眼的新外墙，很像出此一辙，是老人家的品味！

9点半，本新学期第一个教工大会在学校阶梯大礼堂召开。一走进礼堂，马上就发现了第二个大变化：中间座位的前几排坐的是一溜的年轻新面孔，都是本学期新招调来的老师。看着这些年轻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学校已经进入了一个新老接替时点，60后也可称是老前辈了，70后也不再是年轻人的代表，80后和90后才是新生代，并已大踏步地走进学生的视野，来到学生身边，站在讲台上，成为新一代教师。相比之下，50后的校长，在此是有些显老，难怪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把年龄往后拉扯拉扯，靠在60后上，就是想来个老来俏吧！这年头啊，就没有理解不了的事。

想当年，50最俏的就是会写“决心书”，而且最后一句话必是：为建设社会主义国家贡献自己的青春，或生命，或毕生等。如今社会主义国家已经建设成，50后和60后都已成了买染发剂的主力军，都到了“白发催年老”，都当之无愧地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青春不再，青春无悔，在自己流了一辈子汗水的地方看到这么多年轻人一起加入教师行列，无不让人感到教育事业正在蓬勃发展，教育事业后续有人，教育事业必将更上一层楼。看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再看看老教师那染发剂都遮不住的丝丝银发，更令人感慨千万分。

开会了，吕主任先上来“整顿”纪律。自从换了校长，吕主任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脸上的肌肉忽然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笑不起来，本来他可是学校公认的第一“笑男”，让人觉得随和、没架子，挺不错的；可换了校长，竟改变了吕主任的笑面，不知为的是哪般。此时，吕主任来到话筒前，猫腰吹了吹话筒，也不落座，说：“各位老师们好，请安静下来，会议马上开始。”太省时了！若是从前，他会来个轻松的开场白，与大家套个近乎，热热身，在进入正题前来个缓冲，让大家开心轻快地进入正式工作状态。可这次他好像没那心情，或是有意要改头换面，反正就是要以新的精神面貌示人了吧。话音一出，好像还没完全传入老师们的耳朵，吕主任就转身走人了。这是个什么信号？情绪好像不太对头！

第二位出场的是男副校长，就是二校长，他一开口，那广东普通话就冲出了话筒，刺激起大家的耳膜，假期他肯定没操练过普通话，不然怎么说都能长进几尺或几寸，看来，这“活到老，学到老”也不是每个人都上心；特别是，一些天生语言能力不佳的人，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才对不起别人的耳朵。也罢，这也不影响上台讲话，最多影响点学校的面子。如此说，吕主任情绪不振，就情有可原，就凭这口才和语言表达能力，他至少也应该是个二校长。可惜，他这个人才时运不济，运气不佳，怎个安心了得！

就见二校长坐在台上叽里呱啦，也全然不觉别扭，先介绍起新来的教师。本次招来了35人，有三分之一多是研究生学历，其他的也都是本科学历。看来现在的就业形势很严峻，过去有研究生学历的年轻人是不愿到职业学校来工作，就算来了，没多久就都跳槽跑路走人了。现在一毕业就能到学校从教是很不错的机会，先不说免了多少后顾之忧，就是在亲戚朋友面前也很挣面子，特别是能落户到重点学校，更是一步到位，只要自己好好干，工作还是稳定、有发展、有前途的，特别是目前国家要大力发展职业学校的新政策，让今后职业学校的发展空间超出想象，没准要超过普高也不一定。

现今，好好干，就是要出成绩；出成绩，当然要出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更何况上面都已定了调子：是骡子是马都拉到全国职业学校技能大赛上来遛遛。别小看了这“遛遛”，一旦成了黑马，就大功告成，就是“英雄”了。当然，这“英雄”的定义是这校长一次在教工大会上一时兴起而下的，说白了，就是以获奖论成败、论英雄、论功劳，这也是他老人家的原话。他这“英雄”，来得可比“骐骥一跃 日行千里”的马儿还快，还叱咤风云；就是说，只要一赢得大奖，都不用审批了，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了；不像那些见义勇为的，算不算英雄，还得等待认定和审批。在他这50后心中的英雄，该是与“大跃进”年代的英雄一样，类似“火线入党”，就是从“突击队”拼出来的；总之，还是又带有50后人的年龄色彩，而那个代的人，就是如此思维：出来“遛”成了“马”的，就披红戴绿，一举成为当之无愧的“大英雄”。那是个大干快上的火红年代，那也是个“英雄”辈出的火热年代，更是个全国沸腾的“大跃进”年代和造“英雄”的时代，当然，流血流干、光荣献身也是有的。眼下，又出现了一种“快餐英雄”，那就是以票房成功论英雄；有叫好的，有担忧的，怕只怕以后再没人愿意辛辛苦苦去耕耘了，而这种“超速”与“跃进”没本质区别。

“跃进”一词早年很盛，如今的人似乎视该词为贬义词，那是不懂当年那个年代的特色。其实，“跃进”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人们视而不见，或是又发明了新叫法如“超前、超速”等给取而代之了而已。当年无论多么“跃进”，也没一眨眼冒出那么多房子，像雨后的蘑菇，按都按不住；也没一下子污染泛滥，像决堤的河水，挡也不住；更没想到，空气质量急剧下降，还得戴口罩防雾霾，这多新鲜；自然，也没发现国家级学校赛事还能遍地开花，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也是拉锯扯锯姥姥家里唱大戏般没完没了。这，大有一夜间，比赛已经进入到“大跃进”之时，一发不可阻挡，二发越演越烈，三发烧钱费钱。就像那高尔夫球场，十几年前全国才有不超过4个，如今也差不多遍地开花，以跃进的、超时空的速度增长，已经无法统计出确定的数量，更不知烧了几多票子。“奇葩”的是，还有企业要求中层干部要学会打高尔夫，因为这是上流社会的新宠，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权力、实力和与时俱进的精神，时不时还能成为名人圈里的新闻热点，打的好赖没啥，反正都不相上下，重要的是要有展示的平台，至于连带搞点其他啥副业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借此露脸出个风头啥的也很有可能，毕竟那是“高端产品”。学校比赛遍地开花好似也是同理，有了比赛这一展示平台，不愁不能以跃进的姿态，迅速地造出个啥声势、啥业绩、啥名分，也成为个“高端产品”。

就像足球，两年后也迎来了大干快上的好时机，就有学校宣布取消其他球类考试，只考足球，也有学校决定只开足球课，大有一夜成名之势。有大名人坐不住了，提出：反对体育大跃进，不能为足球放弃其他项目。总之，为了成绩，就有人激进，走极端。

不难想象，以后在职校要想出成绩，就要带学生参加各种省市或全国职业学校各种技能大赛，花钱备战，自不必说，且还是重头戏。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花的钱就得花，不然就没法证明自己好。反正都是花纳税人的钱，没啥说的。这校长当然也早有话在先：“只要能拿到第一名，就是为学校做了大贡献，学校要嘉奖，还要奖的大家眼红！”这，就像奥运冠军载誉归来后得到重奖一样，一是对他们成绩的承认，二也能突出领导同志自己的政绩，三是更能引来一片欢呼声。纳税人的钱啊，就是好花。

而现如今，各行各业，参赛拿奖，扬名得利都是重中之重，都是头等大事，都是给领导长脸的事，都马虎不得。为了扩大获奖面积，这学期学校还真是费了心事，在二校长介绍的新教师中，也有几位是来自兄弟职校的教师，之所以调他们来是因为他们带的学生拿到了某项国家大赛的头等奖，把他们调来的目的可谓十分明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骨干教师也不例外，人家也有接橄榄枝的权利，谁不想到更好的市区学校来？可这事怎么想都有挖人墙角之嫌疑，人家培养的‘人才’就这样给轻易撬走了，那是个什么滋味呢？原校长从来都不干这种事，‘人才’靠自己培养，还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而这个大校长如此走捷径挖自家兄弟的人，不是不自信，就是如他自家说的，是得了“红眼病”。把人家培养的现成人才拿过来，那多实用，出成绩多快，这才叫务实呢。可，这叫什么精神？这是何种姿态？也许应该是“国际主义精神”或“人才引进姿态”吧。就像当年到处都热衷引进“海归”，可都没想到，“人才”也会水土不服，归是归了，但不可能都如愿。当然，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拉人挖人了。财大气粗，就是这个理，就是“任性”。当然，还要再次感谢原校长留下的“殷实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