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云霭沉沉 （1）

2018-04-15 作者： 细沙子一粒abc

第九十章 云霭沉沉 （1）

“嗯，有点意思。”林思没想到，张老师是这样想的。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意识到这离休干部大小还是个官职呢。或许，他老爹是乡长或镇长，反正不是县长，不然就不用打离休干部大牌子拉大旗了，她想。

不提“离休”俩字还好，一提这俩字，就触到了林思的痛处：老爸最后那次住院留下的永久的痛。过后她总想，若是老爸不是离休的，也许还有治，也许还活着，因为他身体很好，曾经有营销老人医疗产品的公司还专门给老爸披挂拍照，说是要让老人家当他们产品的形象大使。要不是家人叫停，肯定能帮助提升产品销量。那张照片上，老爸身着白色老人体恤衫，斜挎红飘带，上面用大黄字写着“健康老人”四个大字。可以说，任何人看了，都会竖起大大拇指：85岁的老人家，那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劲儿，胜过六七十岁的老人！之所以要叫停，是因为老爸从来没吃什么五花八门的保健品，所以不能去参与那些不清不楚的促销活动。为此老爸还觉遗憾。林思一直认为，凭老爸这健康的身体，活到95岁是一定的，那是他老人家应享的福气，也是全家的福分。可没想到，5年后，就是因为老爸是离休干部，看急诊时，医院一定要让他住ICU(重症监护病房)，不用说，就是冲着百分百报销去的。家人不同意，就不给住院，拖延了两天，都不给住，就放在急诊病房里，后来找了关系才住上院。能在急诊拖两天，用住ICU？再说，家里的两个**十岁的亲戚都是进了ICU就没了。院是住上了，可还是天天让转入ICU，不同意，就让转院，没办法两周后只好转院，一周后，老爸就没了。林思曾说，若是老爸七十几岁，她就去投诉；她还说，如果老爸不是离休的，也许就能得到及时医治，毕竟ICU病房的开销医院是明镜地清楚。最后，还是老妈安慰林思，不然她就要去理论。关键时，还是老妈顶住了。

林思还曾听老妈说过，当年某处有个通信员，是1949年9月几号参加工作的，可他嫌不好记，就自己决定把参加工作的日期改为1949年10月1号，既好记又有纪念意义。可没想到，当初那一豪情更改，让他与“离休”擦肩而过，后悔了一背子。当然他计较的不是那个“官职”，而是退休后的待遇。老妈还说过，国家规定，那年10月1号前参加工作的都享受离休待遇。如此说来，林思又有发现：离休干部的后代是60后的该是极少的了，毕竟49年10月1号前参加工作的人如今都**十岁了，差不多都是三、四世同堂了，就像这老人家校长一样，不是也抱上孙子了吗？60后哪有那个福气！再说了，单位里这些个60后的老师都没升级到爷爷辈，他这60后咋就那么另类，竟那么快就“晋级”了？“嗯，这60后啊，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还得管好自己的嘴喔。”林思又推断：他，是“当仁不让”的50后。

“这领导同志啊，说话还真不能张口就来，要过好脑子，才能hold得住。”董老师的话把林思说笑了，他把hold说成了“嚎地”。

“厚的（hold）不住就信口开河，还尽说些不着边的话，干些‘高大上’的事。”林思又开口了：“这人一上年纪，就左右不了自己的思维，说什么或做什么就身不由己。”她就是觉得这都与年龄有关，摆老资格，犯糊涂；而60后够清醒，不会像他那样总爱找机会瞎显摆。把个“离休干部”都能当家庭背景来炫耀，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老化表现。

林思记得，某个周六早上去公园散步，意外地看见一位差不多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双手戴着手套在树下爬行。一惊之后，她想起来了，这人是在练习“五禽戏”养生法，广播健康节目上介绍过，就是要像5种动物那样爬行、跳跃、捶胸等，没想到还真有人当真爬起来了。她顿时觉得这老人家也许意识不到如此在众人眼下锻炼养生有点过了。唉，这人一老，就容易干超出常态的事，真是年老思维出了问题：干出格的事，那就是不正常。

正常不正常如今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不要弯弯绕，要言简意赅。每年开学之际，网上都很热闹，总有那么些有心人纷纷晒出各高校的迎新标语。远的有：“读万卷书，立人生新目标；行万里路，拓事业新天地”，多有大志；近的有：“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用学习的精神强素质”，多增信心；更近的有：“用真诚为半径，以尊敬为圆心”。多突出人生素养；而“天行健，学长以实力打倒高富帅；地势坤，学姐凭智慧战胜白富美”，多豪气！

可见，励志版也好，鸡汤版也罢，首先都是要一目了然、清清楚楚、不存疑惑。什么“特区气派”，什么“新华风格”看了也是白看，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外来参观者难免也看得一头雾水，毕竟那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当然，用来搭个大架子，铺个大面子，当个大摆设，那肯定不成问题。

以前，操场对面培训部大楼的山墙上写的是：学会独立，学会合作，学会做人。多简单明了，对职校学生很有指导意义。可惜，大上个学期就让这新校长给铲掉了。这八成是新官上任的第四把火吧！

之所以说对学生有指导意义，主要还是针对职校学生的特性而言。没能考入普高，都是因成绩差了一截，难免让学生或多或少不够自信，有的学生甚至还有孤僻倾向，不善或不愿与人交往，遇事不冷静，或走极端。

一次，林思上课时就遇到了一个突发事情：小测验，少了一份试卷。

那天，英语课进行单元测试，林思已提前数好了三个班的卷子，并按小组都分好了，以节省发卷时间，给学生争取更多做题时间。上课铃一响，林思就把卷子分给四个小组，让学生往下传。传卷子是学生最熟练的“技术活”，不管多少张，都会用最短时间结束“战斗”，谁若是稍慢了点，准有人心急火燎地催促，就是怕时间不够，所以谁都不想惹人烦，都很认真地往后传，哪怕是明知自己考不好的学生，也不敢怠慢，大家都懂得，这时得罪人那可就是不知趣了。

一眨眼，每人两张卷子就分散到学生手上，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就在林思站在讲台上观察之时，一个男同学气冲冲地冲到讲台前，林思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见那男同学一把扯下穿在身上的黑色外套，“duang”狠狠地往桌上一砸，林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那学生大喊道：“你为什么歧视我？为什么？”那架势，可真把林思下大了一跳，觉得他可不是一般的火，那是一股猛然间就会出手打人的怒火。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她第一次给学生吓得脑袋嗡地震响了一下。眼前这个没穿校服的学生，不仅手中紧攥着件黑外套，身上还穿着件黑体恤衫，一副杀气腾腾的凶相，忽然她觉得这就不是学生，这是谁？瞬间，林思觉得他的第二拳就到，一下子无语了。

“为啥不给我卷子？”那学生大声质问：“你是不是歧视我？”他眼睛都红了，那怒气不是要冲天，而是在火山般喷发。

这一问，林思才明白他是没发到卷子，可这第二问还是让林思没有准备。她站在讲台上没动，也没说话，她在镇定自己。下面的学生都抬起头，看着老师，空气非常紧张，他们都给刚才那“duang”的一声音，惊得没法做题了。再看林思，她觉得要不是自己站在讲台上，地形对自己有利，很难说没有第二拳砸来，而那第二拳，可能就是冲自己砸过来。而此时的那个学生，已经似点燃的火药，怒火中烧，马上就要大爆炸了。教室里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大家都怕，只要他一出手，那可就是“爆炸”**件了。林思没动，她看着那学生，还是没说话；此时此刻，该是无声胜有声。这太突然了，她得镇定自己，忽然她看见坐在第一排的课代表，就把视线定在她脸色。见老师一直没说话，那男同学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垮上讲台，但还是充满火气，样子十分吓人。林思抬头看了看大家，也没看清什么，眼光又落在了课代表身上。

“老师，”课代表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大，该是也给吓住了。

“你，”听见叫声，林思清醒过来，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去我办公室，我桌子上有卷子，你去帮他拿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