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4-08-19 作者： 罗孟溪

第一章

悬在头顶的太阳象是经冷水浸泡过一般，湿漉漉的，让人感觉有些丝丝的凉意。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云固乡中学都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蓝球友谊赛。在这个女生占男生五分之二的乡办中学里，男生象青枝，女生如绿叶，生长在一棵树上，枝枝叶叶，相互纠缠，又相互磕磕碰碰。这不，自两年前学校成立女子蓝球队那会开始，被大家背地里称为马大屁股的马英出任女队的领队，马英早就暗暗憋着一股子气，决心与男队一较高低。

男队的领队叫高成，国字脸，细条眼，剑眉厚唇，长得牛高马大。一身蓝色的运动短褂，包不住的肌肉一团一团往外挤，一看就是那种精力过剩的蛮牛犊。

赛场上，男队如影随形，女队象是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个个又喊又叫疯狂至极。前几场赛事，女队均输给了男队。所以她们个个想在这场比赛中一举夺冠，以挽回上几场累累败北的局面。

想归想，一轮下来，女队如往场比赛的结局一样，以0:3输给了男队。

女队队员腊梅嘴一噘，振臂叫喊着道：“女同胞们，加油啊！下一轮，我们一定要打败男队。”她的话一完，队员翠秀瞟了她一眼，喉咙里嘀咕了一声“你个矮婆子，不踩死你就是好事了。”冷笑一声，把袖子一挽，脸上的斑点开始颤动起来，手举过头顶高喊着：“姐妹们，下一场都给我加油鼓劲！不信我们就打不赢他们。”

经腊梅和翠秀的鼓动，刚才还是垂头丧气的女队员们，象是灌了兴奋剂，个个高举着拳头，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搞得男队队员们个个瞠目结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然，第一轮落得这个结局，最不服气的还是领队马英。她表面显得很沉着，没有跟风叫喊，只狠狠瞪了趾高气扬的高成一眼，抹去香汗，然后翻动着肥大的屁股，把女队成员召集到一块，指手画脚了一番。于是，待裁判哨声一响，女队个个象离弦的箭，以一对一的拦截策略，开始了第二轮的强劲攻势。

可就在第二轮球赛开始没几个回合，冲在最前面的马英想跃起接球，被后面的人一撞，“哎哟”一声，整个人如一捆湿柴，重重地撂倒在地。

立时，男队全傻了眼，女队也象炸了锅。

一直站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长条横幅下的校裁判，见状奔向马英，同时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全体队员们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高成一马当先来到马英跟前，蹲上前细声问：“英子，你摔伤了吗？”马英的小名叫英子。

马英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右脚，表情很痛苦，充溢泪花的双眼狠狠瞪了高成一眼，没有答话。

高成又关切地问：“是扭伤脚了吧，要不我扶你去乡卫生院看看。”说罢伸手撩开马英的裤腿要看她的伤势。

“走开。”马英用手一挡，脸一沉，重重地吐出两个字来，似乎要把胸中的怨气全压缩在两个字中，本想还要补一句“你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但见裁判在场，话到嘴边只得和着泪水咽进了肚里。

裁判见状，蹲地察看了马英红肿的脚踝，起身吩咐道：“高成，马英的脚扭伤了，走不得路，你就背马英去卫生院看看吧。”

裁判发了话，高成顾不得别的了，立即上前背朝马英半蹲着，说声“来吧！”象是农奴蹲在马鞍下让农奴主踏背上马一般。

马英皱着眉，一把将高成推开，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尚未起步，一个跟跄，又重新跌趴在地。

这时，腊梅上前想扶马英起来，但憋足了劲，也没能将马英扶起来。

裁判皱眉道：“马英，事到如今，别任性了，就让高成背你去卫生院看看吧。”高成听裁判再三吩咐，不由分说，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象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拖起马英，连挟带抱，硬生生把她挟持到了卫生院。

照片、取药、共三十六元整。

两人都是短运动衫，布贴着肉，分文未带。好在高成的姐夫是卫生院的院长，院长一句话，先赊了账，医药费改天送来。

接下来，是马英如何样回家的问题。

乡卫生院距马英的家马家湾约五里地，从马家湾过去半里路，便是高家塘，也就是高成的家。平时高成上学，都要经过马家湾。高成上学骑的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每天从步行上学的马英身边驶过时，高成都要摁动铃声，车速放慢，意思是想载马英一程。可马英连看他都不看一眼，低头数着脚步。在马英的眼里，高成仗着他爹高晚生是村支部书记的关系，平时趾高气扬，自视高人一等。她虽然家贫，却是最看不惯这种官家子弟。

眼下马英坚持要自己步行回家，不再让高成碰自己，高成也不好霸蛮。想去学校报告班主任老师，然此时已日薄西山，学校早放学了，班主任老师是邻村人，早就回家伺候那一亩三分地去了。于是，他只得从卫生院找了根木棍交给马英，自己则不声不响，象特务跟踪一般，远远地跟在后头。

出了卫生院走不远，便是崎岖凹陷的山路。马英手拄木棍，一步一拐地往前走着，直到天空的黑纱严严实实罩住了大地，还没能走出一里地。

黑灯瞎火的，又刮起了瑟瑟的秋风，山上的树影“哗啦啦”一片，象是无数的鬼魅在欢歌在舞蹈。